[中年.一抹红] 红色引路圆梦想

華書

昵 称：華 書

美篇号：1761330

图 文：華 書

济青铁路仿若一条苍白的巨蟒，在鲁北平原的宽广胸膛上曲折蜿蜒。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的一个金秋，它首次将鲜艳夺目的“一抹红”映入我的眼帘。那天，解放军某部在镇南靠铁路的空旷地上进行野营训练，挖掘野战工事。放学归途，我远远望见伪装网下闪烁着乌黑的双管高射机枪，宛如一群静谧的巨兽蹲伏。夜幕低垂，一个班的战士入驻我家新建的西北厢。屋内尚无家具，父母将备用的玉米秸、麦穰搬入，铺成柔软的地铺。战士们脱下绿军装，叠成棱角分明的“豆腐块”，露出雪白的衬衣领口；帽檐上那一点红、领口那两条红，犹如三簇火苗，在煤油灯的微光中跃动。我蹲在门口，目不转睛。

次日破晓，战士们挑水、扫院、劈柴，犹如一阵绿色的旋风，将沉睡的院落吹拂得井然有序。早餐后，他们在工事中展开对空射击训练。气球靶标腾空而起，枪声突起，气球应声破裂。我和小伙伴们远观，掌声雷动，直至手掌拍得通红。那一刻，我将“当兵”这两个字，深深烙印在心。

部队野营训练（图片来自网络）

七十年代初，春节的鞭炮声仍在雪地间回响，大队宣传队开始排练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我年方十五，正在初中就读，寒假期间被选中扮演“小分队战士”。演出那天，我身着借来的绿军装，腰束牛皮武装带，头戴缀有红五星的棉军帽，帽檐低垂，仅露出双眼。锣鼓声起，我们“小分队”战士手持木枪冲上舞台，定格亮相，台下掌声如潮。那一刻，我仿佛不是在演戏，而是在展望未来的自己。夜幕降临，我将那顶军帽悄悄置于枕边，梦境中尽是“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红旗挂两边”。

《智取威虎山》剧照（图片来自网络）

1974年的寒冬，我已在公社担任民办教师近两年之久。腊月的寒风呼啸，将街巷的寂静撕裂，也将“参军报国”的标语染上鲜艳的红色。我一次次经过公社武装部，注视着那扇木门上崭新的征兵启事，心跳如鼓，似揣了一只跃动的兔子。

公社党委领导与我交谈，言道：“区里正选拔年轻干部，你文采飞扬、教学出色，留下吧。”区教育局的领导也亲切地拍着我的肩头：“留在教师岗位，同样是奉献人民。”我低头沉默，眼前却浮现出六岁那年所见的红五星、雪地中绽放的气球、舞台上飘扬的红旗。我语气坚定：“只要身体条件达标，我愿将青春献给祖国，将热血洒在边防。”

经历政审、体检、家访，一道道关卡如筛，我得以从众多青年中脱颖而出。1974年12月15日，一纸红色的《应征青年入伍通知书》交到我手中，我的手指颤抖，仿佛捧着一团烈火。

我的《入伍通知书》

我们这批新兵在区人武部指定的地点集结，换上簇新的绿军装，却未佩戴帽徽领章，宛如一棵棵待绽放的花木。闷罐军列“哐当哐当”地向南驶去，车厢内仅有一盏马灯，光影在每个人的脸上跳跃。有人暗中擦拭泪水，有人轻声吟唱《我是一个兵》。我则将脸紧贴在冰冷的车门缝隙，望着雪花被车轮卷起，如同无数白蛾在黑夜中翻飞。列车抵达连云港与东海之间的一个临时站台，大雪没膝，我们背着背包，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地，向新兵连行军拉练，红旗在前方引领，雪花打在脸上，如细针般刺痛，但内心却燃烧着一团火焰——百余公里，我决不掉队，信念坚定，直奔军营。

新兵连的生活犹如磨刀石，将我们这些未经磨砺的毛铁，磨砺成锋利的钢材。拂晓五点半，哨声一响，我们犹如弹簧般迅猛跃起。先跑三公里，雪地上留下我们第一行坚定的足迹；归至营房，学习叠被成“豆腐块”，务求被子四四方方，犹如刀切之精准；上午练习队列，挺拔军姿，半小时内目不瞬，泪水凝成冰晶；下午练习射击，56式半自动步枪装入五发子弹，枪托紧贴肩窝，扳机轻扣，肩膀留下青紫印记。夜晚，我们围坐在火炉旁，学习《为人民服务》，朗读《纪念白求恩》，心潮澎湃。

身为曾担任民办教师的战士，我具有一定的文化基础，新兵连制作黑板报时，我用红粉笔书写“提高警惕，保卫祖国”八个大字，再以黄粉笔勾勒边框，宛如为它们披上了金盔银甲。战友们围在板报前，赞叹道：“你的字迹堪比书法家！”我心中喜开了花。连中有些战友因文化程度不高而难以书写家信，我便代他们执笔，传递思念之情。

1975年春节过后，营区积雪尚未融化。指导员站在操场上宣布：“从今日起，你们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战士！”话语刚落，掌声如潮。我们排列整齐，依次领取红帽徽、红领章。那方寸之间的鲜红，如同两滴滚烫的血液，又似两团跃动的火焰。我回到宿舍，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佩戴在军帽和领口。班长为我整理军容，他的手微微颤抖，我的鼻尖也有些酸楚。

周末休假时，我们蜂拥至镇上照相馆。我借了班长的大衣，裹在身上，显露出鲜艳的帽徽和领章。摄影师笑着说：“小伙子，笑一笑！”我尽力咧开嘴角，笑容却显得比哭还要难看。那张两寸的黑白照片，是我唯一一张身着军大衣、头戴棉军帽的照片，遗憾的是，岁月流转，那张照片早已不知所踪。

我的65式、85式、87式军装照

历经连队锻炼的洗礼，调防迁徙，坚守在海岛孤寂之中，直至步入军校的庄严大门，毕业后留校致力于传道授业解惑，我在军旅的生涯里走过了漫长的二十年。从曾经的红领章、红帽徽，到身着85式、87式军装的演变，虽然服装更替，但那份最初的赤诚与那永不熄灭的“一抹红”，犹如不灭的火焰，永远在我心间闪耀，恰似北极之星，又如指引归途的灯塔，照亮了我人生的漫漫征途。

　　仅以此美篇致敬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8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