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的语文老师黄春雷</p><p class="ql-block">冯少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一次见黄春雷老师，是在高一的语文课上。他刚从广州回来，衬衫袖口卷着，带进一股山外的风。那年他不过二十出头，站在讲台上笑起来眼角有浅纹，说"我比你们大不了十岁，叫老师也行，叫春雷也行"。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身上，像给那句谦和的话镀了层暖光。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他的宿舍是学校教工瓦房，一推门就是书的气息，从地板抵到接近房顶瓦片，边角磨得发亮的《平凡的世界》总放在最顺手的位置。有次我怯生生问能不能借来看，他直接塞到我怀里："看完我们聊聊孙少平。"后来书里夹了张纸条，是他写的批注："大山里的孩子，心里都住着一片海。"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春雷老师的字是全校出了名的好。粉笔在黑板上走，一撇一捺都带着劲，讲李白时写"飞流直下三千尺"，笔锋里像真有瀑布在奔涌；说鲁迅时写"横眉冷对千夫指"，墨色都透着股冷峻。毕业那天，他给我写了幅字："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宣纸的纹路里还留着他的体温，我把它折成小方块，藏在课本最深处。后来辗转搬家，那幅字不知遗落在哪个角落，想起时总像心里缺了块拼图。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他总爱讲山外的事。说广州的天桥上有卖唱的歌手，说深圳的夜晚霓虹能映亮云层，说敦煌的壁画里藏着千年的风，说三毛与王洛宾的故事。讲到兴头上，他会抓起粉笔在黑板上画莫高窟的飞天，线条在粉尘里飘，仿佛真要从墙上飞下来。"读书不是为了逃离大山，"他放下粉笔转过身，眼里有山溪般的清澈，"是为了带着大山的坚韧，去看看更大的天地。"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时的我，总爱往他的瓦房宿舍跑。他不仅是个渊博的老师，更是个有趣的灵魂——书法、文学、旅行，样样都沾，文章还时常发表在报刊上。他的桌上永远堆着稿纸，墨香混着旧书的味道，让人莫名安心。我们聊生活，聊理想，有时聊到兴起，他会突然起身，从煤炉上端下一锅糖水，笑眯眯地盛一碗给我。红豆沙、莲子百合、冰糖雪梨……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仿佛连心事都能被熨平。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01年，我大学毕业，应聘到东莞做教师。走出大山，在东莞的讲台上站定，在课堂上也给学生讲孙少平，讲敦煌的壁画，讲李白的豪迈，讲苏轼的达观，阳光穿过玻璃窗落在教案上，恍惚间总看见那个卷着袖口、带着黑框眼镜，文质彬彬的男青年，站在记忆的讲台上，把一颗颗种子播进我们心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半是愚顽半是迂，繁华不爱爱诗书。展卷挥毫人自乐，不负初心一念痴”。黄老师曾作自嘲诗，并嘱我写成作品挂在他书房。观此诗，有趣的灵魂尽显。</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每次回乡，我必拜访黄老师：我讲外面的世界，他谈他新出的文艺与对人生的理解等，时光仿佛从未走远……</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