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龙潭传说》，作者：龙潭居士

巴水诗社

《龙潭传说》——中篇民间神话传说 文:龙潭居士 第一章:黄龙与万姑 很久很久以前，大别山南麓的龙潭大峡谷深处，一尾金鳞黄龙盘踞在寒玉床上吞吐日月精华。潭水映着它琥珀色的龙睛，每一片鳞甲都闪烁着修炼千年的道行光辉。 "万姑道友，你看我这'云腾九霄'之术可还入眼？"黄龙忽然腾空而起，爪尖凝聚的云气化作漫天霞光。潭边石台上，身着素白羽衣的仙子掩唇轻笑，发间玉簪随动作叮咚作响。 "龙君又精进了。"万姑仙子指尖轻点，一簇山茶花在寒潭水面绽放，"不过比起这个，我倒更想看你与灵蛇切磋那'移山填海'的法门。" 岩壁缝隙中游出一条青鳞大蛇，蛇信吞吐间竟口吐人言："仙子莫要取笑，老龟昨日才说我连块山石都挪不动。"潭底慢悠悠浮上一只磨盘大的玄龟，龟壳上布满古老纹路："老朽活了三千年，从不说谎。" 众人笑谈间，一头金毛雄狮从林中跃出，鬃毛上还沾着晨露："我在溪尾抓到两只山鸡，正好佐酒。"它抖了抖身子，化作一位金甲大汉，腰间果然挂着个酒葫芦。 这是大别山中最寻常的清晨。黄龙与四位道友在龙潭修行已逾八百载，每日谈经论道，切磋法术，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得道飞升。万姑仙子洞府在十里外的万姑洞，据传她本是天庭瑶池的司花仙女，因私赠凡人蟠桃被贬下界。 这年谷雨过后，天象忽然变得诡谲。连续七日暴雨冲垮了山腰的梯田，龙溪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到第五十四天时，整座大别山都在颤抖。 "不好！"正在打坐的黄龙猛然睁眼。一道混着巨石的洪流轰然冲垮洞府石门，寒玉床瞬间被卷入漩涡。它本能地现出真身——三十丈长的龙躯在洪水中翻滚，金鳞被碎石刮得鲜血淋漓。 洪水裹挟着黄龙冲向溪口。在滔天怒涛中，它看见自己苦心栽培的千年灵芝园化为乌有，收藏道经的玉简阁土崩瓦解。更让它肝胆俱裂的是，灵蛇为救一窝山雀被断木击中，青鳞大片脱落。 "东海！我要回东海！"暴怒的黄龙双目赤红，龙角迸发雷光。它记得溪水下游三十里有个叫青林湾的村落，穿过那里就能进入巴水，直通长江入海口。 但它不知道的是，河下游的青石湾有座百年油坊。坊中供奉的榨神最恨龙族——三百年前有条黑龙曾掀翻整座榨坊。若两强相遇，必是山崩地裂。 万姑仙子是在采药时看见那道金光的。暴雨中腾空的龙影带着滔天怨气，所过之处山石崩裂。她掐指一算，手中药篮"啪"地落地。 "灵蛇！速去溪头结'青锁阵'！"她甩出腰间玉带化作虹桥，转眼落在黄龙前方，"雄狮守住溪尾，绝不能让龙气冲进村庄！" 黄龙见来人竟是万姑，龙尾一扫劈开半座山崖："让开！本君今日定要——" "龙君三思！"万姑突然摘下鬓边玉簪往空中一划。簪子化作百丈光幕，硬生生截住洪水。她雪白的衣袖被龙气撕开三道裂口，露出渗血的手臂，"下游有榨神镇守，你们若交手，两岸百姓..." "与我何干！"黄龙咆哮着撞向光幕，"他们伐我山林时，可曾想过今日？" 万姑突然收了法术。在黄龙错愕的瞬间，她竟纵身跃上龙颈，素手按住那片逆鳞："那灵蛇呢？老龟呢？你忍心看他们千年道行毁于一旦？"她声音忽然哽咽，"还有我...我等了你八百年啊..." 暴雨中，龙睛里的血色渐渐褪去。黄龙望着身后一片狼藉的山林，忽然发现老龟正用龟壳为受伤的灵蛇挡雨，雄狮在洪流中拼命托起一个樵夫。 黎明时分，雨停了。黄龙盘踞在溪谷最高处，龙须上还挂着水珠。 "我有个法子。"它突然转头对万姑说，"《水经注》里记载过'龙破石'的法门。" 万姑脸色骤变："那是散尽修为的禁术！" 黄龙却笑了。它用龙角轻轻碰了碰仙子腕上的翡翠镯子——那是三百年前它用褪下的龙鳞炼制的。然后猛然腾空，浑身金鳞迸发出刺目光芒。 "拦住它！"万姑的尖叫惊起飞鸟。但已经晚了，黄龙如金色流星般撞向溪谷最窄处的岩壁。山崩地裂的巨响中，岩石被撞出个三丈宽的巨洞，洪水立刻改道涌入新河道。 当万姑跌跌撞撞跑到潭边时，只看见漫天金粉般的龙元缓缓消散。新形成的龙潭深不见底，潭水却异常清澈——传说那是因为融入了真龙之泪。 后来发生的事情，山民们世代相传。有人说看见万姑仙子在潭边坐了七天七夜，青丝尽白；也有人说灵蛇天天在溪头巡视，直到化作蛇形山；而老龟始终望着东海方向，渐渐变成龟峰山。 如今站在龙潭边，还能听见风中似有龙吟。暴雨过后，潭底偶尔会闪过金光，老辈人说那是黄龙留下的逆鳞。至于万姑洞前的山茶花，明明无人浇灌，却年年开得比别处更艳。 樵夫们说，那是仙子在等故人归。 第二章:菩萨渡劫波 南海紫竹林中，观音菩萨正拈着杨枝为莲台洒净。忽然池中金鲤跃出水面，尾鳍拍起三尺高的水花。那尾通体金红的灵鱼竟口吐人言："菩萨，东南方有龙气溃散！" 菩萨掐指一算，眉间朱砂痣微微发光。她看见大别山深处，一缕龙元正在暴雨中飘摇。"善哉，竟是千年前在瑶池听过经的黄龙。"菩萨转身对松下酣睡的赤脚大仙道，"道友且醒，代我去荆楚之地走一遭。" 赤脚大仙揉着惺忪睡眼坐起，草绳捆着的破蒲扇还沾着酒渍。待听完菩萨叙述，他忽然瞪圆眼睛："那万姑仙子，莫非是当年偷摘蟠桃的..." "正是瑶池司花女。"菩萨轻叹，杨枝在净瓶一蘸，"你速去龟峰山，老龟精魄将散未散，或可知晓详情。" 赤脚大仙驾云至大别山上空时，暴雨初歇的龙溪仍在咆哮。他按落云头，赤足踩在龟峰山顶，立刻感到脚下岩石传来微弱脉动。 "老友何至于此？"大仙掌心贴在冰凉的石龟背上，三缕白须无风自动。岩石表面渐渐浮现出龟甲纹路，一个苍老声音在他心头响起： "大仙...黄龙它..."石纹间渗出晶莹水珠，像是老龟的眼泪，"为救苍生自毁道行...万姑仙子她..." 突然，整座山体剧烈震颤。赤脚大仙踉跄着抬头，看见十里外的仙女岩迸发出七彩霞光。他急忙驾云赶去，正撞见令人心碎的一幕——万姑仙子白衣飘飘立于崖巅，双臂化作石柱深入地下，满头青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灰白岩石。 “仙子且慢！"大仙甩出腰间酒葫芦，琼浆玉液在空中结成法阵。却见万姑回首嫣然一笑，那笑容里竟带着解脱："请告诉瑶池...我这次没有摘桃..."话音未落，整个人已与山崖融为一体。 赤脚大仙站在新成的龙潭边，看着深不见底的潭水倒映自己扭曲的面容。他忽然解下草绳，将破蒲扇郑重放在水面："老伙计，借你寻龙一用。" 蒲扇入水即化作一叶扁舟，载着他沉入潭底。在绝对黑暗的最深处，一点金光忽明忽暗地闪烁。大仙伸手触碰的瞬间，整座龙潭突然沸腾！ "阿弥陀佛。"清越佛号响彻山谷。潭水分开处，观音菩萨脚踏莲台凌空而立，手中净瓶倾斜，一滴甘露正坠向潭心。"痴龙犹念苍生苦，不散元灵守故渊。" 甘露入水，潭底金光骤然大盛。赤脚大仙目瞪口呆地看着无数金屑从水中升起，在半空凝成一条虚幻的龙影。那龙影朝菩萨颔首三拜，又转向东方发出无声的龙吟。 "菩萨，这是..." "黄龙虽散修为，却因救渡众生得了功德。"菩萨杨枝轻拂，龙影化作金链沉入潭底，"此潭已成通灵圣境，当有新主镇守。" 溪水突然泛起不自然的漩涡。赤脚大仙眯眼望去，只见下游水雾中隐约现出个赤面獠牙的虚影。 "榨神？"大仙握紧了拳头。 观音却摇头："不过是段未了的因果。"她指尖弹出粒莲子，水中立刻浮现三百年前的景象——黑龙掀翻油坊时，有个梳总角的小童被压在梁下... "那孩童是？" “今世的榨神。"菩萨叹息，"黄龙当年为救孩童沾染因果，今日这场洪水，实是劫数使然。" 忽然潭边山茶花无风自动。赤脚大仙转头，看见万姑化成的仙女岩上，几滴清露正顺着石像脸颊滑落。远处龟峰山传来悠长的龟鸣，仿佛在应和着什么。 菩萨忽然微笑："金鲤，你可想好了？" 莲池带来的那条金鲤在空中游动三圈，突然一头扎进龙潭。水面泛起七色涟漪，待波纹散尽，潭底已多了一尾金鳞闪耀的龙鲤。 赤脚大仙在离开前，特意去看了溪尾的狮子流涎。金毛雄狮化成的石狮口中，一道瀑布常年不断。他掬了捧水喝，突然皱眉——水中有铁锈味。 "奇怪，山泉怎会..."话音未落，脚下大地传来诡异的震动。远处龙潭水面无端起浪，那尾新入驻的金鲤惊慌地跃出水面。 赤脚大仙猛地抬头，看见东南天际隐约有黑云翻卷。他掐指一算，脸色大变："不好！东海那边..." 观音菩萨的声音隔空传来："道友且回南海，此事..." 突然一道闪电劈下，打断菩萨传音。赤脚大仙的破草鞋陷入泥中，他望着泛起血色的龙潭水，终于明白黄龙当年看到的劫难，或许才刚刚开始... 第三章:辉照山河 甲辰年七月十五，龙潭水面无风起浪。赤脚大仙蹲在仙女岩上，看着潭中金鲤疯狂撞击水面，每一片鳞都在渗出血丝。 "菩萨说的劫数来了。"大仙摸出酒葫芦猛灌一口，突然剧烈咳嗽——酒水竟变成了铁锈色。远处龟峰山传来地鸣，整座山体裂开三丈宽的缝隙。 东南方的黑云已蔓延至头顶，云中隐约有鳞爪翻腾。大仙赤脚踏上云头，破草鞋突然燃烧起来，露出脚底七星烙印："不好！这是九幽魔气！" 他急忙扯下腰间草绳抛向龙潭。草绳入水即化青龙，却被潭底突然喷涌的黑气绞得粉碎。整条龙溪开始倒流，水中鱼虾瞬间化为白骨。 "万姑仙子！"赤脚大仙扑到石像前，"黄龙道友！"石像毫无反应，唯有眼角石泪突然滴落，在仙女岩脚汇成一小洼清水。 黑云中探出巨爪拍向龟峰山。千钧一发之际，那洼清水突然射出金光，潭底沉睡的龙元应声而起。整座仙女岩剧烈震动，石像左手"咔嚓"断裂，露出里面晶莹如玉的指骨。 "她...她竟将真身封在石中？"大仙愕然。只见指骨飞向龙元，在空中绘出复杂符咒。龟峰山、蛇形山、狮子流涎同时迸发青光，四道光柱交织成网，硬生生挡住魔爪。 地底传来黄龙悠远的吟啸。龙潭水面浮现巨大漩涡，一个金色龙首缓缓升起——那是由老龟甲纹、灵蛇鳞光、雄狮鬃毛和黄龙逆鳞共同凝聚的虚影！ 黑云中传来刺耳尖笑："区区残魂也敢挡本座？"魔爪暴涨十倍，四象光网顿时出现裂痕。赤脚大仙的草绳已烧到尽头，脚底七星开始渗血。 忽然天地间响起清越梵唱。南海方向飞来杨柳枝，轻轻一扫便驱散半边黑云。观音菩萨踏莲而至，净瓶中不再是甘露，而是翻滚的雷浆。 "九幽魔尊，你借东海裂隙出世，可知犯了天条？"菩萨眉间朱砂痣大放光明，照出云中隐藏的八首巨蟒真身。 魔尊其中一个头狞笑："菩萨何必多管闲事？本座只要这四条地脉..."话音未落，龙潭金鲤突然跃出水面，竟一口咬住垂落的杨柳枝！ 杨柳枝沾了鱼血，瞬间化作七彩虹桥。金鲤在虹光中痛苦翻滚，每片鳞都开始剥落。赤脚大仙突然大笑："老夫懂了！"他猛地扯下燃烧的草鞋，露出鲜血淋漓的双脚。 "天罡步斗，七星镇魔！"大仙脚踏血印凌空而起。每一步都有一枚脚底星印飞出，七步之后，北斗阵型将魔尊困在中央。观音菩萨适时倾倒净瓶，雷浆如瀑布浇在魔尊身上。 就在此时，满身是血的金鲤发出清越龙吟！它头顶鼓起肉角，鱼身拉长变形，竟在虹桥尽头化作五爪金龙！新生的金龙没有扑向魔尊，而是径直游向龙潭底部——那里有根三百年前留下的榨龙桩。 "原来如此..."菩萨微笑。只见金龙缠住锈迹斑斑的木桩奋力拔起，桩底带出汩汩黑血。魔尊顿时惨叫："不！我的化身！" 木桩离地的瞬间，溪尾突然奔来个赤面大汉，正是隐居多年的榨神。他狂笑着扑向魔气喷涌的地穴："黄龙兄，还你救命之恩！"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榨神身体接触黑气的刹那，竟化作青烟渗入榨龙桩。金龙趁机将木桩重新钉入地穴，只不过这次桩上浮现出榨神的面容。 "以怨报德三百年，以德报怨在今朝。"观音菩萨轻抚龙首。新生的金龙长吟一声，带着榨龙桩永远沉入潭底最深处。魔尊在北斗阵中发出最后哀嚎，被七星星光撕成碎片。 霞光万丈时，赤脚大仙瘸着腿走到仙女岩前。石像已经布满裂纹，里面透出柔和白光。黄龙虚影盘绕在侧，龙须轻抚石像脸颊。 "道友们..."大仙刚开口，就被菩萨拦住。只见龙影与白光缓缓交融，升上高空化作日月同辉的奇景。龟峰山长出翠柏如龟甲新生，蛇形山开遍兰草似蛇纹灵动，狮子流涎的瀑布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虹桥。 观音菩萨取来净瓶最后三滴甘露，一滴点化金龙永镇龙潭，一滴治愈赤脚大仙的伤脚，最后一滴...她轻轻弹向万里无云的晴空。 "那是？"大仙眯起眼睛。 "给瑶池的回话。"菩萨含笑驾云而去。大仙仔细看时，发现晴空中隐约有桃花纷扬，恍惚听见少女轻笑："这次...真的没有摘桃..."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