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

锦田

　　我站在廊檐下，听滴滴答答的雨，打在灰色的瓦片上，打在青石板上，忽缓忽急，忽轻忽重，总感到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韵律。

　　春雨来时，是极轻的。先是三两滴，小心翼翼地浸润着瓦片，好象怕惊扰了蛰伏未醒的虫子。继而密了些，却仍是轻的，像蚕食桑叶，沙沙地响。这雨落在青石板上，竟不立即消去，倒像是珠子在桌面上无声地滚动，一颗接着一颗，慢悠悠地落到石缝里。檐水滴溜下来，也是慢的，一滴，又一滴，间隔分明。

春雨里，泥土的清新气息渐渐浮了上来。墙角的老树得了滋润，枯枝上竟暴出几点新绿。春雨似乎还是一个懂得画意的画家，画里有浓淡、有晕染、有留白。雨丝斜织着，先勾勒出近处的一树梨花，然后将远处的山峦也织了进去，山色便朦胧了，只余一抹淡青裹着梨白，浮在雨雾里。

　　而夏雨便不同了，犹如狂草，脾气特别暴烈。先是一阵风，卷起尘土、落叶，将树枝纷纷掀得弯腰。然后乌云象泼墨似地越过屋脊，电光闪过，接着便是轰隆一声惊雷，雨点便砸了下来，全无春雨的温柔。这雨打在瓦上，是一片喧哗，腾起阵阵雨雾，万千敲击声便接踵而来。青石板上的积水被密密麻麻的雨点击中，溅起老高，又落下，形成无数转瞬即逝的涟漪。水圏套着水圈，水泡连着水泡，水圈刚成形，水泡却又瞬间破灭了。

夏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多时，云散雨收，太阳又出来了。只有檐角还在滴水，滴答、滴答，渐渐越来越慢，终于停了下来。于是石板上的水洼便映着了蓝天，当有行人踏水而过，便打碎了这一小片天空。

　　

秋雨来时带有特别的韵味。雨脚细而绵长，把梧桐叶钉在石板上，让金桂、银桂十里飘香。这时最适合听雨打枯荷，看水珠在残破的叶面上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像许多来不及说完的故事。

　　雨声里，偶有卖豆花的挑着担子走过，吆喝声穿透雨幕，又消失在小巷深处。也有撑着花雨伞，穿着高跟鞋的女子袅袅婷婷，脚步声由远及近。还有不撑伞的人，抱着头匆匆跑过，踩得水花四溅，立刻引来周边一道骂声：“跑那么快，赶去投胎啊！”

而廊檐下的人只是站着，听着，听雨来看雨去，观人来看人往。

站着、听着，我忽然明了：

原来雨声是天地间的画轴，展开来一头连着稻禾荣枯，另一头系着人间烟火。当雨滴在瓦当上敲出节拍，在石阶上溅起韵脚，每个听雨人心中，都有一首属于自己人生的诗在蕴酿生成：或许是关于一个人；或许是难忘的一件事；或许是永远的回忆。

　　谢谢观赏 锦田 金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