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干妈

李亚菲

干妈无微不至照顾瘫痪老伴十年，以及她对我的情与义，是我一生的感动！一直想写这位伟大而可亲可敬的老人，总觉得文字难以承载这份情感，故而迟迟没有动笔。 ——题记 我从陪孩子读书到西安二十多年了，刚来时租房住，人生地不熟，一直独来独往。在陌生的地方，孤独感时常涌上心头，但为了孩子，再孤独也得好好生活。就在这样的日子里，我认识了楼下的干妈。 干妈是位可亲可敬的老人，小巧玲珑，慈眉善目，一头银发自然卷曲，温和的眼睛总闪烁着慈祥的光。尽管上了年纪，气质依旧优雅。老人特别爱干净，走到她身边，总会闻到一股淡淡的皂香。 干妈的老家在山东，离开家乡六十多年，但山东人豪爽的性子仍在。她在小区里口碑极好，善良、仁慈、重情义。有一年冬天，一个推销员在小区里推销保健品，她明知这些东西没什么效果，可看见推销员冻得瑟瑟发抖，一天也卖不出几包，实在心疼，不仅买了些，还把人带回家取暖、还给做饭吃。不少人说她傻，她却叹道：“唉！出来推销不容易，天这么冷，看着怪可怜的，就当积点德。”类似的事还有很多，她家里堆着不少没效果的保健品。这就是我善良可敬的干妈。 　　干妈不仅心善，对瘫痪的干爸更是倾注了十年深情。干爸得脑溢血后整整卧床十年，全靠她无微不至地照料，那份辛劳与坚持，实在让人动容，千言万语也难以尽述。 干爸患病那年，干妈也已上了年纪，也需要人照顾，可儿女要上班，只有星期天能搭把手，平日里全靠她独自支撑。面对久病在床的老伴，她毫无怨言，始终任劳任怨，悉心照料。那时生活条件不好，家里没有热水，她每天早上去厂里打水，给干爸擦身，生怕老伴久卧生疮。 干爸高大壮实，年轻人抱他都费劲，可干妈常凭着弱小的身子，每天硬是把他抱到轮椅上，给他讲故事、按摩腰腿，头发长了还亲手理发。 人常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是老伴？可干妈对干爸的爱与照顾，从未有过一丝厌倦。她一天到晚没闲时间，把干爸伺候得周到细致，十年里没出过一次远门。干爸的床上始终干干净净，没有异味，那时没有尿不湿，她每天要洗好多尿布。干爸的一日三餐，也都是她亲手喂。我有时想去帮忙，她总说习惯了，不让我插手。干妈对干爸的这份尽心，常让我看得落泪，干爸心里也明镜似的。干妈和我聊天，说到伤心处，不会说话的干爸虽口不能言，却会大哭起来——他懂干妈对自己的好，更懂她的辛劳。 　　十年里，干妈照顾干爸的点点滴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每当想起那些场景，我的眼泪总会不由自主掉下来。这泪，是为干妈十年如一日的付出而感动，是心疼她的不易，经常想想：上帝为何这么不公，让这么好的老人遭这份罪…… 干妈儿子单位效益不好，经济上帮不上家里，她自己省吃俭用，有时还得贴补儿子。她常跟我念叨难处，说着说着就落了泪，我见她哭，也跟着掉泪。日子久了，我和干妈从邻居慢慢成了无话不谈的亲人。 我初到西安人地生疏，干妈经常关照我。我生病，她那么大年纪还跑着去买药；有好吃的，总想着给我留一份。一次，我住的房子卫生间漏水，我格外留意，连澡都不敢洗，可楼下住户偏不讲理，只要见着水迹，就跑到我家来骂。干妈总护着我，还批评邻居，又特意去市场找了修理工帮我修好。我遇到烦心事流泪，她总会安慰：“丫头（她总这么叫我），别哭，有啥想不开的？你瞧瞧我，照顾你干爸这些年，比起我的难，你那点事不算啥。”这番话总能让我从伤感中走出来——是啊，再大的坎，比起她长年累月照顾病人的煎熬，又算得了什么？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干妈于我，早已不止是邻居，更像母亲一样呵护着我。有这样一位可亲可敬的长辈，我打心底里感激。我们没搞过认干亲的仪式，却在患难与共中情同母女。 　　年复一年，干爸在干妈精心照料下，患病第十年后离开了人世。走的那天，他带着微笑，却半天合不上眼——是舍不得干妈，也放不下她啊…… 送干爸那天，干妈拿出和儿女一样的孝服，让我穿上送他最后一程。事后不少人议论，说没正式认亲，一个邻居怎能以亲女儿的身份送葬。我听着也觉得有道理，可干妈不这么想，在她心里，早已认定我是她的女儿，旁人怎么说，她全不在乎。干妈对我的这份情与义，我无以为报，唯有借这文字，略表心意。有这样一位伟大的干妈，是我的荣幸，更是我的福分。 我在出租房住了三年多，终于在西安贷款买下新房，装修好要搬过去了。离别那天，干妈一早赶来帮忙，眼眶红红的，嘴上念叨着“新家好”，手却攥紧我的袖口，怎么也舍不得松开。我更是万般不舍，心里堵得发慌，脚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动步。 干妈把我送到楼下，车都发动了，她还扒着车窗念叨：“丫头，我们虽然不在一起住了，要是有啥难处，一定给我说，别自己扛。”我望着她渐远的身影，突然懂了周紫芝《鹧鸪天》里“一点残红欲尽时，乍凉秋气满屏帏。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那种离别，仿佛在心口挖去一块似的疼。 如今想起当时的不舍，心里还仍隐隐作痛，不由得潸然泪下。 干妈特别善良，养了十来年的小狗也善良，家里去任何人，它都不会叫。 　　我搬的新家离干妈家三站路。有天早上六点多，我们还在睡觉，干妈竟敲门来送饺子。看着饭盒里热乎乎的饺子，我感动得眼泪直流——真不知道她几点就起来忙活，这么大年纪还跑这么远的路。这么多年过去，只要家里包饺子，我总会想起那天清晨，干妈送来的那份情怀。 如今干妈已90岁了，没什么大病，就是腰腿不太好，女儿和儿子退休后一直互相照顾着她。 每次去看干妈，她一见到我，总是笑得格外灿烂，拄着拐杖把家里所有好吃的都翻出来往我手里塞。我若推辞不吃，她就像哄小孩似的，直接把吃食递到嘴边，那疼惜的样子和对亲闺女没两样。 我们只要见面，我们就有聊不完的知心话，说不尽的家长里短。她女儿常跟我说：“我妈就喜欢你，啥都跟你说。我天天伺候她还老批评我，我们娘俩天天拌嘴。”我忙说：“大姐，还是您辛苦，天天照顾干妈，我啥忙也帮不上，真挺惭愧的。”她却说：“可别这么说，你常来看看我妈，我们就高兴坏了，你看，你一来我妈乐得和小孩一样……” 　　离开二十年了，每逢节假日，我带着礼物必须去看她，她总责怪我：“丫头，拿这些干啥？再这样，下次别来了。”有一年中秋节去看干妈，那天，她竟拿出五百块钱：“丫头，这么多年，你每次拎着大包小包来看我，我心里过意不去，这点心意你收下，我才安心。”我哪能收，忙说：“干妈，小辈看长辈是应该的，您别往心里去。”见我执意不收，她突然跪了下来求我，这一下把我慌得不行，感激的泪水涌了出来，慌忙把她扶起，自己也跪了下去，哽咽着语无伦次：“干妈，您这是干啥呀？哪有长辈给小辈下跪的道理？您这样，我可怎么办啊？”干妈抹着泪说：“那你就收下。你每次来都不吃顿饭就走，我这心里啊，总不是滋味。”说着说着，我们俩抱着哭成一团……写到这儿，想起当时的情景，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最后我还是解决没收那钱，回家的路上心里特别不是滋味，给大姐打了个电话，让她给干妈解释解释，千万别再这样，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在我最难的时候，干妈帮了我那么多，如今我买点东西看她，实在是应该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啊。 干妈常跟左邻右舍夸我：“丫头人真好，和亲闺女一样，离开多少年了，还一直来看我。”邻居们说：“这孩子重情重义！你们山东人豪爽，陕北人也义气，你们有缘啊！” 干妈，是您让我在西安有了一个温暖的港湾，在我身心疲惫时给了我停靠的肩膀。如今每次想起您，眼眶仍会发热——亲爱的干妈，谢谢您！您用您的善良教会我什么是爱与牵挂，这份恩情，我会记一辈子。祝您健健康康，福寿绵长！ 作者简介 李亚菲，系中国女摄影家协会会员、陕西省女摄影家协会副秘书长、榆林市女摄影家协会副主席，同时也是榆林市作家协会会员。 众多摄影作品在省市摄影赛事中获奖达数十次，曾经有不少作品频繁刊登在论坛头版头条。摄影作品先后在土耳其、台湾以及省市多地展出。文学作品经常刊登在《老年报》《凤凰资讯报》《金秋》等各类杂志。 热爱拍摄，善于用镜头定格美的瞬间；钟情写作，擅长书写人文纪实平凡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