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退蝉鸣远，心静月华生——古稀人迎八月的夏日书》

秋叶

美篇号 17068766

音乐：欢快之夏

文笔：秋叶

图片：美篇网络致谢

　　七月的最后一缕热浪，还在屋脊上打着旋儿，像不肯离去的顽童。我立于小园，看丝瓜藤蔓一寸寸爬上旧竹篱，翠色深处，一朵迟开的黄花正悄悄合拢裙裾。风掠过，叶背翻出银亮的光，仿佛替夏天合上最后一页日历。

　　流年偷换，如今我已七十。人说“古来稀”，我却觉岁月方才开始宽厚——它不再催我赶路，只教我低头辨认脚边每一株野草的姓名。七月将尽，蝉声由密转疏，像一支渐弱的笛曲，而八月在笛孔里潜伏，带着桂香与微凉的月色，轻轻叩门。

　　灶台上的绿豆汤还剩半碗，沉浮的豆皮像极了这些年沉下去的往事。当年在五七农场耕耘，赤日灼背，扁担磨破肩头，收工后捧一捧渠水灌下，也是这般微涩的回甘。如今不必再出苦力，却偏要在小炉前守着，看火苗温柔地舔着锅底，仿佛替旧时光熬一剂安神的药。

　　午后，邻家的收音机飘来《阳关三叠》。我搬一把吱呀作响的竹椅，坐在槐荫里打盹。梦里回到四十余年前，新婚的妻子正把刚摘的凤仙花捣碎，敷在指甲上染出一点怯怯的嫣红。醒来时，膝头多了一瓣槐花，想必是风替往事做的记号。抬头望，七月的天空已褪尽铅华，只剩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缀着几粒早熟的星子。

　　傍晚去河边，看孩子们扑通扑通跳下水，溅起的浪花里闪着碎金。我穿着拖鞋，把脚伸进浅滩，凉意顺着经络往上爬，像一条逆流而上的小溪。不远处，老柳树下喜欢钓鱼的小严收竿，竹篓里几尾小鲫还在蹦跳。他冲我扬声：“老叶，明天来喝鱼汤！”我笑着应下，忽然明白：所谓岁月，不过是把滚烫的日子熬成一碗乳白的汤，等一个愿意共饮的人。

　　夜里，月亮升起来，像一枚磨亮的铜镜，照见我稀疏的白发。我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人老了要像丝瓜，越老越甜，要把里面的瓤掏出来，给别人洗碗。”如今我果真成了这么一条老丝瓜，瓤里藏着七十个暑往寒来，却愿在八月的风里，把自己晾成一束轻软的丝，替儿孙擦掉碗碟上的油腻。

　　八月将至，我不慌不忙。晨起扫落叶，午后读半页《陶庵梦忆》，傍晚给丝瓜浇一瓢水。月光好的夜晚，就搬出藤榻，让满天星斗落在眼里——它们多像年轻时撒出去的麦种，如今一粒粒发了芽，在夜空里长出银白的穗子。

七月的最后一朵木槿落下时，我弯腰拾起，夹进书页。那里已有早凋的蔷薇、迟落的合欢，像一部私人的植物志，替年轮做着注脚。八月，不过是另一株木槿的序章。而我，只需携一襟晚风，两袖桂香，在蝉声与雁声交替的缝隙里，慢慢长成一株会讲故事的老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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