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为了赶上上午的两次轮渡时间，中午一睹大西洋鲸的英姿，准时出发了。清晨的迪格比港蓝天白云，空气中弥漫着咸腥的海风气息。小车直接开上轮渡船，钢铁船身划破如镜的水面，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尾迹。海水从翡翠绿渐变为靛蓝，浪花飞跃，拍打着船舷。小镇的红白灯塔在视线中渐渐清晰。转乘另一艘渡轮横跨海面，海豹在礁石慵懒翻身，面积不过几十平方公里的小岛，像是被造物主随手撒在芬迪海湾的一把碎玉。岛上唯一的柏油路蜿蜒如蛇，两侧是肆意生长的野草丛和风中摇曳的大树。中午一点，我们排队上船等候，约一点半，观鲸船的柴油引擎惊飞了码头上的鸬鹚，飞速向深海驶去。木船驶过之处，划出了一道白狼，波滔翻飞。约一个小时，当船驶入湾流交汇处，海水突然沸腾般翻涌。先是听见如低音号般的喷气声，接着一道水雾虹霓中，座头鲸“雪歌”的尾鳍划出完美弧线，这是海洋生物学家为她取的名，因她雪白的腹部会唱响迁徙之歌。在接下来的两小时里，我们并未见到成群的鲸上下翻飞。有时一只孤鲸，更多的是一对双鲸。见它们像水下芭蕾舞者般默契配合。当一头母鲸带着幼崽从船边滑过时，动作整齐划一。船体关闭了引擎，在寂静的海浪声中，我们听见了“鲸歌”的低频振动声。蓝天碧水，茫茫无边，每天几次的观鲸，似乎是人类和海鲸达成了默契，不会让观鲸者失望而归，原因不得而知，这是观鲸者的幸运。我在想，这是被驯服的海鲸吗？可这海洋的舞台也太大了，原因已不重要。</p> <p class="ql-block">渔民世代相传，当座头鲸的歌声穿透船舷，那天的渔获必定丰饶。这种体长可达15米的庞然大物，会在跃出海面时用尾鳍拍打出教堂管风琴般的轰鸣，它们的呼吸喷出的水雾里藏着彩虹。阿卡迪亚人的古老传说认为，鲸鱼是海洋与人类之间的信使，它们用低于20赫兹的声波传递着人类听不懂的智慧。2017年夏天，新斯科舍的科德角海滩上，十二头领航鲸集体搁浅。潮水退去后，巨大的身躯在鹅卵石上留下深坑，像一组未完成的雕塑。生物学家发现其中雌鲸的胃里塞着塑料袋，而幼鲸的声呐系统被声纳干扰得完全紊乱。海洋噪音污染，塑料垃圾的窒息，气候变化的连锁反应，芬迪湾水温上升迫使鲸鱼追逐鱼群进入陌生海域。2021年，48头北大西洋露脊鲸因迷路误入渔网，创下该濒危物种的年度死亡纪录。船舶撞击的致命邂逅，圣劳伦斯湾每年约有20头鲸死于货轮螺旋桨，它们15厘米厚的鲸脂在钢铁面前如同薄纸。地磁异常的误导，鲸鱼依靠地球磁场导航，海底电缆和太阳风暴可能干扰其生物罗盘。2016年北海29头虎鲸搁浅恰逢地磁暴高峰期。米克马克原住民有个传说：当最后一头鲸鱼停止歌唱，潮汐将不再涨落。在布里尔岛的观鲸船上，船长会关闭引擎让游客聆听鲸歌，那些跨越8000万年进化的低频振动，或许是这个星球最古老的语言。阿卡迪亚诗人曾写道：我们不是海洋的主人，只是它心跳的见证者。在魁北克水族馆，被救助的幼鲸"希望"每天与驯养员玩顶球游戏，它残缺的尾鳍证明着人类加诸的伤害，而它依然选择信任的举动，恰似海洋给我们的最后一次机会。正如潮水终将抹平沙滩上的痕迹，或许人类与鲸鱼的故事，还可以有另一种结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