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之旅次日傍晚:三道码头记

金子

　　暮色垂落三道码头，松花江面如铺开一幅熔金的绸缎，波光浮动处，城市仿佛被赋予了灵魂，轻灵跃动。凭栏而立，恍然竟有误入瑶台之错觉。此处曾有巨木浮江、商贾辐辏的鼎沸，如今却化作游人追寻江声月影的温柔起点。

我们体验了两岸往返乘船快乐。登览了松花江两岸不同景观。

在夜游船“春涛号”的灯火划破幽蓝暮色，载着笑语喧哗缓缓离岸。我们两家八口人登上二层甲板，夜风拂面，江流在船底汩汩低语。两岸灯火次第点亮，如星子坠落凡间，织成璀璨长卷。忽闻丝竹管弦声起，船舱内二人转高亢的唱腔喷薄而出，裹挟着黑土地的炽热扑面而来。喷泉随乐律起舞，水柱冲天，七彩霓光流转其间，恍若仙乐催开水中奇花，引得众人阵阵惊呼——光影与声浪交织，古老江流竟被点染得如此鲜活泼辣。

游船犁开深蓝江水前行，对岸高楼的倒影被揉碎成一片流动的星海。抬头仰望，一钩新月如银，悄然悬于灯火森林之上，清辉与水色交相晕染。此情此景，真如“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的诗境，古人的浩渺情思，竟在千年后的松花江夜航中倏然贯通。

听此处的历史，仿佛看到了有一条木船悠悠横渡，去往江南公园的渡船，宽厚朴实，被一根粗壮的钢缆牵引着，在江流中稳稳摇摆。船尾艄公掌舵的身影，与木舵吱呀的轻响一同沉入岁月之河。昔日渡船与今宵游轮，竟在时光的江面上悄然相逢——一道钢缆，曾系着两岸生活的往来；今日游船，则承载着人们向诗意栖居的凝望。

船行渐远，码头灯火缩成身后几点流萤。蓦然回首，那喧腾的歌舞、摇曳的光影、清越的喷泉，连同旧日渡口艄公的身影，皆被浩荡江水温柔纳入怀中。

码头依旧，默默见证。它曾负起生活的重担，渡人于生计的湍流；而今则轻轻托起无数仰望星月的眼睛，渡人于审美的彼岸。江流亘古，人生须臾，唯这道水畔的灯火长明，照亮代代心灵奔赴的航程——无论为稻粱谋，或为诗意求，最终都融汇于这松花江不舍昼夜的浩荡奔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