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游记之柏林之行1：如影随形的沉重与省思

莫思身外

旅行，对我俩来说从来都是轻松惬意的，老李有好奇心，我喜欢拍好看的一切。 旅行，就是让思想暂时休歇，跟着脚步和感觉走，不撕扯灵魂。 从巴黎回来我们确实很累，但是毕竟已经休整了三天，在柏林火车站下车时的脚步还是轻松的，可却是越走越沉重，大家都懂的，沉重的不是脚步，而是心情，是这里的事物总是推动你去思考，不断改变你的认知。 我们下火车直接到了德国国会大厦，位于柏林的米特区，是德国联邦议院举行会议的场所。 国会大厦，这座承载着德国民主进程的建筑，庄严肃穆是理所当然的。来之前做功课，知道是它应该这个样子的。 真到了，看到是却这个样子的。德国人挺有趣，这么重要的地方，楼前的绿茵草坪竟变成沙土广场，有野草横生，也有零星的垃圾留存。 这幢建筑是一种古典与现代融合的风格。古典式、哥特式、文艺复兴式和巴洛克式等多种建筑风格并存，是德国建筑风格的集大成者。它原本是1884年开始建造，1894年竣工，由德国建筑师保罗·瓦洛特设计，最初为德意志帝国的议会。保罗·瓦洛特设计的部分主要采用古典主义风格，体现为外立面使用罗马克林斯柱式，正门有六根石柱，三角檐有众神簇拥着国徽的浮雕，整体庄重宏伟。诺曼·福斯特在重建时融入高技派风格，如全新的玻璃穹顶和内部钢结构体系。内部有两座交错走向的螺旋式通道，游客可通过它到达50米高的瞭望平台，眺望柏林市景，我们没有预约门票，就没有上去。 站立在在国会大厦前的时候，天空是铅灰色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柏林的上空，不经意的几滴细雨打在脸上，凉意就这样裹挟着历史的厚重袭来了。本以为就是欣赏一下建筑风格的，真到了才知道这里竟也是德国人二战创伤记忆的一部分。1933年发生国会纵火案，部分建筑被毁；二战中，大厦遭到严重毁坏。1961至1971年间，按保罗·鲍姆加藤的设计方案重建，省去了被炸掉的圆顶部分。1994年至1999年，诺曼·福斯特爵士以大厦最初的规模为蓝本对其进行重新修建。 后来，晚上，天晴了从我们住的酒店方向隔着施普雷河畔眺望国会大厦是这个样子的。 从国会大厦走向勃兰登堡门的路上，是德国“恐怖地形图”展览的露天展览部分。“恐怖地形图”展览1987年首次举办，最初是临时展览，因其影响力较大，最终成为永久性展览。旨在让参观者了解纳粹历史及其所犯下的罪行，铭记历史教训。 照片墙上面展示了众多在纳粹政权下被迫害、镇压人士的照片，包括犹太人、抵抗运动成员、政治异见者等。同时，还配有文字介绍，讲述他们的经历、遭遇，以及纳粹政权犯下的罪行，通过人物故事让人们更直观地了解纳粹统治的黑暗与残酷。 国会大厦后身是柏林的欧洲被害犹太人纪念碑群中的一处，名为“流亡者之镜”。“流亡者之镜”是为了纪念在纳粹政权迫害下，被迫逃离德国的众多人士。在纳粹统治时期，大量犹太人、政治异见者、艺术家、知识分子等群体，为躲避迫害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家园，流亡到世界各地。这个装置就是为了铭记他们的遭遇和经历。 这是一个圆形的镜面水池，位于一片铺设有不规则石板的草地上。镜面水池如同一个静默的观察者，倒映着天空、周围的树木以及前来参观的人群。在水池中心，还有一块小型的黑色铭牌，进一步强调了这一纪念装置的主题和意义。 冷风带着我们来到了勃兰登堡门。这座巍峨的建筑，历经沧桑，曾见证了无数历史的风云变幻。在落成仪式上，设计者朗汉斯曾满怀希冀地说道，希望这座城门能成为“通往和平之门” 。 然而，历史的进程却充满波折。1806年，拿破仑击败普鲁士后，率军穿过勃兰登堡门进入柏林，并将门顶上的胜利女神像拆下运回巴黎作为战利品。1814年，普鲁士在反法同盟中获胜后，元帅格布哈德·冯·布吕歇尔将女神像夺回柏林。重新安装时，女神手中的权杖上添加了象征权力的普鲁士铁十字勋章和鹰徽，勃兰登堡门从此成为普鲁士军事胜利和民族荣誉的象征。海涅曾在《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中中慨叹：“辉煌的勃兰登堡门啊，你不过是沙土上的巴比伦！” 纳粹时期，希特勒和纳粹党利用勃兰登堡门作为其宣传的舞台，这里曾举行大型集会游行。二战后，柏林被分区占领。勃兰登堡门位于苏联占领区（东柏林）内，紧邻英、美、法占领区（西柏林）的边界。1961年柏林墙建成后，勃兰登堡门被完全封锁，孤立在“死亡地带”，成为德国和欧洲分裂的最醒目、最令人心碎的象征。它东西两侧的通道都被砌死，人们无法通行，只能远远眺望。1987年，里根总统在此发表著名演讲，一句“推倒这堵墙”，如洪钟大吕，传遍世界。1989年柏林墙倒塌后，勃兰登堡门重新开放，成为德国统一和欧洲和平的终极象征。1989年12月22日，时任西德总理赫尔穆特·科尔穿过勃兰登堡门进入东柏林，标志着分裂的结束。1990年德国统一日（10月3日）的庆典就在这里举行。此后，它成为庆祝自由、和平与团结的重要场所。 诺奖作家海因里希·伯尔的警示更显沉重：“当勃兰登堡门的石头学会哭泣时，德国人才真正自由。” 《柏林苍穹下》也有一句台词：“柏林的天使必须俯身才能触摸人间——因为这里的苦难太沉重，希望又太轻盈。” 紧邻国会大厦和勃兰登堡门的是欧洲被害犹太人纪念纪念碑林。 占地达19000平方米的碑林很有视觉冲击力。它2003 年动工，2005 年 5 月 10 日正式揭幕。由美国建筑师彼得·艾森曼和布罗·哈普达工程公司合作设计。 碑林由2711根长短不一、表面粗糙的灰色混凝土碑柱组成，这些碑柱以网格状排列，高低错落，从周边街道逐渐向中心区域升高。 碑柱之间是狭窄、不规则的通道，地面也并非水平，而是略有起伏，营造出一种复杂多变的空间体验。 纪念碑没有明确表达特定的象征意义，旨在让参观者自行感受和解读。艾森曼希望通过这种抽象的设计，引发人们对大屠杀这一历史事件的思考，让人们在穿梭于碑柱之间时，体会到迷失、不安和压迫感，进而联想到犹太人在纳粹统治下的无助与恐惧。 在纪念碑林的一角，设有一个地下信息中心，名为“大屠杀遇难者姓名中央登记处” 。 这里展览的内容有：通过照片、文件、信件、影像资料等，详细介绍了纳粹大屠杀的历史背景、过程和受害者的经历，中心还记录了大量大屠杀遇难者的姓名及相关信息。 犹太人纪念碑在阴沉天空下更显肃穆。 穿行在石碑方阵之中，想起马丁·尼莫拉的忏悔诗：“起初他们追杀共产主义者，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共产主义者；接着他们追杀犹太人，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犹太人；后来他们追杀工会成员，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会成员；此后他们追杀天主教徒，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是新教教徒；最后他们奔我而来，却再也没有人站起来为我说话了。” 接下来是纳粹地牢。图中的文字是：柏林1933-1945宣传与恐怖之间 纳粹地牢曾是盖世太保（纳粹德国秘密国家警察）和党卫队总部的地下监狱。在纳粹统治时期（1933 - 1945 年），这里是镇压异见、实施恐怖统治的核心场所之一。无数犹太人、抵抗运动成员、政治异见者、同性恋者等被关押于此，遭受审讯、折磨和处决。 二战结束后，部分建筑被炸毁，但地下监狱的部分结构得以保留。随着时间的推移，德国政府对这一遗址进行了保护和修缮，将其纳入 “恐怖地形图” 展览。 这里也有一段长长的柏林墙墙体。 波茨坦广场，这个地名，我们在中学历史课上早就铭记了，这里也有一个小型展览。 除了柏林墙墙体实物，上面满是涂鸦和岁月侵蚀的痕迹，直观展现其历史沧桑。还有历史照片，涵盖了柏林墙修建时的场景、东德和西德民众的不同生活状态、人们试图翻越柏林墙的惊险瞬间等…… 同事申教授提醒我们去看网红打卡点“查理(Charlie) 检查站”时，恰好我们正在附近。位于柏林米特区和克罗伊茨贝格区的交界处的“弗里德里希大街”上，当时连接着当时的美占区（西柏林）和苏占区（东柏林）。 检查站被游人围着。 1961年8月13日柏林墙开始修建后设立。由于其位于美苏控制区的交界处，且是西方外交官和军事人员通行的主要门户，查理检查站成为了冷战期间东西方对峙的最前线，是潜在冲突的爆发点，具有极高的政治敏感性。 这里曾经发生坦克对峙事件，美军派出了由10辆M48坦克和3辆装甲运兵车组成的部队开抵检查站西侧；作为回应，苏军调集了数量相当的T-55坦克开到检查站东侧。在持续了约16-18小时的紧张对峙后，美苏双方通过秘密外交渠道达成妥协，于10月28日早上先后撤走了坦克。这是冷战期间美苏两军在欧洲大陆上最直接、最危险的一次武装对峙，距离热战仅一步之遥。 哈哈，现在这里有摄影师专门拿着当年的报纸给游客拍照，然后把照片插入到报纸里，卖给该游客。 柏林墙遗址纪念公园位于柏林市中心的伯瑙尔大街，是柏林墙历史的核心见证地带。 1961年柏林墙开始修建，伯瑙尔大街成为东西柏林的分界线，大量居民被强行分隔，许多家庭和社区因此破碎。 公园所在区域曾是冲突最激烈的边境地带，如今保留了部分柏林墙遗址、瞭望塔、铁丝网等历史遗迹。 这就是东德时期的瞭望塔，游客可登顶俯瞰，感受当年的监视视角。 这里是因柏林墙死亡的136名逃亡者，悼念分裂时期的受害者。 这里不仅是历史遗址，更是反思自由与分裂的重要场所，提醒人们“墙”的存在永远是对人性的考验。 最后的一处景点最具震撼力，也最具艺术性，它也让我们仨的沉重的情绪里增加了亢奋。 这是柏林的东边画廊（East Side Gallery），它是柏林墙遗址中最具艺术特色和知名度的部分。 东边画廊位于柏林腓特烈斯海因-克罗伊茨贝格区，沿着施普雷河河畔，是一段长达1.3公里的柏林墙遗址。 最开始时1989年柏林墙倒塌后，来自21个国家的118位艺术家在这段残留的墙体上创作了大量涂鸦和壁画，使其逐渐发展成为如今的东边画廊。 画廊中大多数作品的主题都是对自由、统一的赞颂，对战争与分裂的反思。 这个小伙有点沉重哎！ 看展的帅哥美女。 比如迪米特里·弗鲁贝尔创作的这幅《兄弟之吻》，描绘了苏联领导人勃列日涅夫和民主德国领导人昂纳克亲吻的场景，成为了柏林墙涂鸦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 纪念品帆布包包上也印制了这幅画。 画作的风格多样，有写实的，也有抽象的更有看不懂的超现实的等等，各种色彩和表现手法相互交织，原本冰冷的墙体因而变成了充满活力与思想的艺术长廊。 原本单调冰冷的柏林墙就这样变成了一座露天艺术博物馆。 哈哈，连河中的航标柏林人都不放过涂鸦，最后我还想说说柏林人的涂鸦文化。 他们真是自由啊！基本上做到了能涂地方都涂上，不该涂的地方也给涂上。 这是整面楼体的涂鸦。 多好看的一座桥，让它干净点不行吗？不，也要涂一涂。 这个涂得挺像艺术品。 柏林的涂鸦在一定程度上是城市历史变迁的记录者，柏林墙便是最好的案例，用艺术存留历史，承载记忆。 涂鸦也是柏林市民表达社会观点的方式，必须承认这种街头的“舆论场”应该有所裨益。 与此同时，色彩斑斓、风格各异的涂鸦遍布柏林的街头巷尾，也让城市充满了活力与个性。 追索背后的心理原因，涂鸦也许是为了表达自我，彰显个性。那些渴望被看见的人因此找到了存在感和认同感。 应该也有不少涂鸦创作者本身对艺术充满热情，街头为他们提供了免费且广阔的展示空间。 释放压力，宣泄情绪，也许也是一个原因。现代生活节奏快、压力大，涂鸦创作是一种很好的减压方式。也许柏林人在涂鸦过程中，更能够专注于当下，将内心的焦虑、烦恼等负面情绪通过喷漆罐释放到墙面上…… 君特·格拉斯说：“德国人用生活解构了历史的重量。”如此看来，此言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