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江日落

爱跑步的数学老师

　　暮色像块浸了蜜的绒布，正一点点漫过长江巫峡口。江边的房子拆净了，视野突然敞亮得不像话——坐在俱乐部大厅里抬眼，两山像被谁猛地推到眼前，一左一右钳住江水，碧色的绸缎在峡口处骤然收束，仿佛下一秒就要撞碎在岩壁上，那股子雄奇劲儿，看得人舌尖都发颤。

这哪是过日子，分明是天天泡在画里。泳友们早按捺不住，趿着拖鞋呼啦啦往江边涌，扑通扑通扎进水里的声响，惊得晚霞都晃了晃。人在水里游，两岸的山、天上的云、水里的影全搅在一块儿，伸手能摸到清凉的绿，抬头能撞见熔金的红，连浪花溅在脸上，都带着股子画里才有的甜。

　　今儿个的黄昏尤其慷慨。县城里的热空气黏得像浆糊，知了在树上喊得嗓子冒烟，我们这群泡在江里的人却像偷喝了冰镇酸梅汤，浑身的毛孔都在水里舒展开。江水漫过胸口时，能清晰地数出对岸岩壁上的纹路，看客轮鸣着笛从峡口钻出来，像从画轴深处游弋而至。

送完谭飞舟去球场，我踩着湿漉漉的拖鞋坐在江边石阶上，舍不得走。江风卷着水汽扑在脸上，带着点凉丝丝的痒。落日把江面染成一锅沸腾的金汤，客轮犁开的浪痕像条碎金小路，一直铺到天边。掏出手机拍了张照，镜头里的峡口吞着落日，像含着颗烧红的珠子，连指尖都沾了层暖光。

　　手机震了震，是万主任的消息。绕城线的风正等着呢——三五好友围坐，紫砂壶里的茶香漫出来，混着山风往怀里钻。居高临下看万家灯火渐次亮起，峡口的暮色也浓成了墨，说笑声顺着风滚下去，惊起几只夜鸟。

走了走了，这神仙日子，多一秒都不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