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小记

陈小丹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清明将至,父亲提前来电询问归期,我们趁放假驱车回乡。两位老人早已备好一桌丰盛的菜肴,砂锅里煨着金黄的老母鸡汤,灶台上炖着酥烂的酱猪蹄,冒着让人淌囗水的香气……</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费氏先祖多葬于湾东北角的青石山。我们提着竹篮,扛着纸扎的清明花,沿着野径向山林深处走去。最先拜祭的是一字辈的先祖。两位祖宗的坟茔已被隐藏在茂盛的芭茅丛中,我们一路上披荆斩棘,惊飞了几只山雀,终于寻到掩在芭茅丛里的墓碑。爱人抚着斑驳的碑文告诉我,这两位先祖皆是饱学之士,曾以蒲扇轻摇指点江山,是多少“摸牛尾巴”的乡人望尘莫及。可惜那些叱咤风云的往事,早已被雨打风吹去,连片纸只字都无处可寻,让人深感惋惜。</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转过荆棘丛生的山坳,蜿蜒的山路尽头便是奶奶的坟茔。纸钱燃尽的青烟袅袅升起,在风中勾勒出逝去岁月的轮廓。我怔怔地望着墓碑,脑海中浮现出奶奶的音容笑貌——那双布满皱纹却始终含笑的眼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记得湾里人总说,奶奶是位"百事通"。她懂易经,熟稔二十四节气的更迭,能看云识天气;年轻时一手女红绝活,绣出的牡丹能引来真蝴蝶;更难得的是,她擅长掌勺做菜,湾里有红白喜事,总让她去掌厨。即便在最艰难的岁月里,她脸上也总挂着春风般的笑,仿佛苦难都成了她女红里的彩线,最终都能绣出朵朵向阳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她的慈爱、她的智慧、她的坚韧,是留给我们的精神财富,是无论过去多少年,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让后辈眼眶一热的温暖记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给奶奶上香时,父母亲相互搀扶着来了。父亲扶着拐杖在墓碑前站了许久,突然转过头,用拐杖戳了戳脚下的泥土:“我死了就埋这儿,挨着你奶奶。”他顿了顿,又用拐杖在地上画了道线:“再往边上挪两步这一块,留给你母亲。”母亲当时就红了眼睛,却只是默默点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奠完奶奶,我们往回走,父亲已是风烛残年,走路拄着棍颤颤巍巍的一步一挪。母亲在前面走着,时不时的回头等他。父亲一边走着,一边数落母亲:“你只管你在前面跑得这么快,看我病成这样也不来扶着!”这两个老人天天有斗不完的嘴,相互嫌弃却又相互依赖。老一辈人的感情,我们无法理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