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燃途】遇见白沙湖的极致之美

马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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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马遥恩

　　2025年5月30日上午9时50分，广西合浦大益茶店门前的绿萝还挂着晨露，叶尖的水珠在微风里轻轻摇晃，坠在半空像悬着颗碎钻。我们一行3人已将行李箱摞成小山，拉链咬合的轻响里，藏着一整年的期待。玻璃门内飘出熟普洱的醇厚香气，混着木质茶桌的温润气息，与门外带着咸湿感的海风撞个满怀——这场酝酿了许久的旅程，终于在茶香与潮声的交织里，抖落了最后一丝犹豫。

　　车辆驶上合那高速时，副驾驶座的我突然拍手：“看！像不像闯进了山水画里？”窗外的喀斯特峰丛果然如泼墨写意，青灰色的山尖被云雾漫过，晕成一片朦胧的黛色，连岩缝里钻出的灌木都成了笔尖的飞白。公路像条银带在峰林间绕来绕去，车过隧洞时，光影骤暗又骤亮，倒像是在重叠的画框里穿行。这“中国最美高速”的美誉果然不虚，车过靖西时，路边竟有壮族阿婆背着竹篓卖黄皮果，竹篾缝隙里漏出的果香勾着人停下车。指尖捏起一颗咬开，酸甜的汁液溅在虎口，那股清冽的果香混着阿婆鬓角的银发，成了旅途最初的味觉与视觉印记。

　　接下来的十天，我们沿着G219一路向西。从滇西茶园飘着云雾的嫩芽，叶尖还凝着昨夜的雨珠；到藏东雪山直刺苍穹的冰棱，折射着晃眼的光；从怒江峡谷里撞碎在礁石上的湍流，白花花的浪沫里卷着枯枝；到班公湖掠过水面的红嘴鸥，翅膀尖划开的涟漪还没散尽，又被另一群飞鸟搅碎。海拔表的指针像不安分的心跳，在3000米到5000米间反复跳跃，车窗缝里钻进来的风，从湿热的带着草木气，渐渐变得清冽，吹得人鼻尖发红，说话时都带着白汽。当车胎碾过界山达坂的碎石路时，驾驶座的老徐捏着空了半瓶的氧气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仍举着相机追拍经幡——那些红黄绿蓝的布条在狂风里猎猎作响，像无数双手在拉扯天空，把我们的祈愿也缠进了风里，往雪山的方向飘去。

　　6月10日清晨，当白沙湖突然撞进视野时，我们3人都屏住了呼吸，连老徐手里的相机都顿了半秒。彼时朝阳刚漫过慕士塔格峰的雪顶，把淡金的光洒在湖面上，像有人往蓝丝绒上撒了把碎钻，每一粒都在水波里轻轻摇晃。湖水蓝得不像自然造物，浅处是剔透的绿，像融化的翡翠，能数清水底游走的石子；深处却蓝得发暗，像一块被阳光晒暖的巨大蓝宝石，边缘还镶着圈白亮的沙，像是匠人特意磨出的银边。更奇的是湖边的沙山，细腻的白沙在风中流动，堆出柔和的曲线，被风刻出的纹路像老人手背的褶皱，又像流水冲刷的痕迹，与湖水的湛蓝形成最鲜明的撞色，却又奇异地和谐，仿佛天地在这里特意调好了颜料。

　　我们踩着沙砾走近湖岸，沙子透过鞋底传来温热的暖意，像踩着晒了整日的棉被；指尖探进湖水时，却凉得让人一缩手，那股寒气顺着指尖往胳膊里钻。蹲下身掬一捧水，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上粘着青苔，绿得发脆，几尾银色的小鱼倏忽游过，尾鳍划开的涟漪像碎掉的星子，慢慢荡到岸边就散了，只在沙地上留下一圈湿痕。不远处有牧民骑着马经过，枣红色的马驹低头饮水，倒影在水里颤巍巍的，连鬃毛被风吹起的弧度都清晰可辨，马蹄踏过沙面的轻响，惊飞了水边几只啄食的水鸟，扑棱棱的翅膀声里，湖面又漾开一层波纹。

　　“听说这湖是冰川融水汇的，”领队小傅指着远处的雪山，指尖在晨光里划出一道亮线，“冬天湖面会结薄冰，沙山裹着雪，那才叫绝。”可眼前的景象已足够让人失语：沙山的阴影在湖面缓缓移动，像巨人在慢慢眨眼睛；风掠过沙丘时发出呜呜的声，混着湖水拍岸的轻响，倒像是天地在低声交谈。偶尔有沙粒被风吹进湖里，激起细小的水花，转瞬就被湖水温柔地吞没，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正午的阳光渐烈时，我们在沙山背阴处野餐。啃着干粮望向湖面，塑料包装的脆响在旷野里格外清晰。突然明白为何古人说“大美无言”——面对这样的蓝，任何形容都显得多余。这方被雪山环抱的湖水，没有江南水乡的婉约，没有海滨浴场的喧闹，它就那样蓝着、静着，任风沙在岸边写满岁月的痕迹，却始终保持着最清澈的模样，连天上的云影落进来，都像被洗得更白了些，白得能看见云絮的纹路。

　　返程时再看白沙湖，它已浸在暮色里，蓝得愈发深沉，像块被夜色浸透的墨玉，边缘的沙山却还镶着金边。车窗外的沙山渐渐变成剪影，风卷着细沙掠过玻璃，留下细碎的吻痕。我忽然想起出发时茶店的普洱香，那时阳光正烈，茶汤里浮着碎金。原来最美的旅程，从来不是从一处风景奔赴另一处风景，而是让心在山河间慢慢沉淀，像这湖水般，在岁月里养出自己的底色，任风沙过，始终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