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验兼职

祝志龙

体验兼职

题记：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一个偶然的机遇，让我与兼职有了交集。其中不乏苦与乐。

所谓“兼职”就是在餐馆里做传菜。一个大男人做传菜员确实有些羞于启齿。不过在同伴的怂容下，能把时间熬过去，既能挣钱，又能减肥，也无所谓。况且别人假期花钱去减肥呢。这样自我安慰，反而洋洋得意起来。

聪明的司茶员

依据介绍人的要求，我们（两女一男）三人上班第一天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餐馆。介绍人安排我们到茶水房休息、等待。茶水房司茶员（暂且这样称谓吧）警惕性挺高的。看到陌生人假借“嘘寒问暖”，向我们了解情况,以防不测。知道我们的根底后，和颜悦色了许多。有如此的司茶员，乃餐馆之大幸！老板之洪福！可保一方平安。

茶水房由餐馆某一过道与几间低矮的平房围成的多边形院子。锅炉口对面墙边有一排沙发，沙发旁有几张形态各异矮板凳。墙上有一台电风扇，不停的摇着头。以及一系列家伙事。从这些家伙事中你完全可以想象主人，一定相当精于算计。虽然破旧，但一应俱全，摆设有序。主人敬岗如家呀。

不久就有主管喊人“某某，打热水”。只听到“我在找水桶……”。有个中年女人不紧不慢来了。接满热水后，踩着同样的步伐离开。司茶员在她没走远之前，就对我们说：“餐馆，这些年尽招些傻子，没招到一个聪明人。”同伴中一人胆大的问：“你呢？”他说：“我在这里搞十几年了？”原来如此，之前招的可是聪明人，以后才是傻子。仔细一推测：确实是聪明的司茶员。不是聪明人老板能继续聘请他？敢让他独挡一面？

从以后的事实来分析：聪明人真的难对付。比如：我们三人，因为工作累，工钱少。一人搞了三天不干了，一人干了三回合拜拜了。我最傻，干得最久。

抖手------炊事员必修课

炊事员与厨师有区别的。厨师只给客人炒菜、做饭，食材精良、味道鲜美。炊事员给职工（包括厨师）煮菜、做饭，食材粗糙（都是些厨师不用的边角余料）、煮熟即可。厨师其实蛮可怜的。自己亲手做出来的美味佳肴，端给客人吃。而每顿饭却和其他人一样吃难以下咽的饭菜。有人计算过厨师们的心里阴影吗？

现在，我们的炊事员同志闪亮出场了。她穿着白大褂，像大厨一样一步一颠，煞有威风。第一道硬菜------鸭架子（烤鸭被一个大厨、一个学徒，用快刀割了又割，骨头上粘附的那么一点点儿割不掉的肉。）。她左手拿筷子，右手握勺子，用勺子一挖，筷子一扒，勺子里至少有十来条鸭架子。她眼睛一瞟，见是花色各异的饭盒，立马筷子一松，勺子一歪，只剩七八条了，然后勺子一抖，再一抖，到我碗里还有三条。然后第二到硬菜就是鸡蛋黄（蛋清被当作它用）炒西红柿。炊事员只需要用右手了。勺子一挖、一歪、依然一抖、再一抖，然后一下扣到你碗里。第三道菜就是青菜，当然是青菜中的菜帮子。炊事员这次左手拿筷子往菜里一戳，夹起来离不开绝技------一抖，再一抖，然后抖到你碗里。然后她迅速麻利的给下一位打菜。如果还有然后，就是你呆呆的站在那里，被后面的人推开。

炊事员的内功就在于“抖手”。把握好：什么时候抖，抖的幅度大小？决定着炊事员的前程。

我大表兄亲妈生他时难产去世，后妈一连串给他带来3个弟弟。家贫，12岁到单位当炊事员。靠他的手艺，从炊事员干到正式职工，由职工干到单位领导。1989年开始评职称就聘为高级职称。再调到局里办公，最后光荣退休。我身边至少有5人，炊事员出身而走上领导职务。功夫不到位，行吗？大表兄酒后对我说：“我有你的文凭，混得再差也应该是市级。”我说：“当初你有我现在的文凭，绝对是高级知识分子。你与同事的关系就没有这么和谐了。要么你埋头搞学术，现在是书呆子一个；要么，你被列入‘地富反坏右’，早就被无产阶级‘专政’了。你想想：你事业高峰期正是文革！”表兄刹那间正襟危坐，愀然变色，然后嘻嘻、嘻嘻……嘻嘻而笑。

总经理的眼睛就是这样练成的

上班前，照例要开会。总经理一声“早上好”，同事们齐声“好，很好，非常好。”边说边鼓掌。由总经理训话。此时总经理用眼睛斜视每一个人。检查大家的仪表，审视各位的精神状态。多次强调工作纪律，最后分配工作岗位。

十一大长假，有两个在校男大学生到餐馆兼职。因为男同胞少，收摊时我与其中一个分配到一起。男孩子对我说：“你看，总经理斜着眼睛瞪我们了。”这时才发现真有一双眼睛斜视着我。“可能是他的缺陷，”我悄悄的说，“不能挖苦别人。”男孩子接着说：“我看不惯那眼神。”“凭什么？”“他刚才还斜着眼，拍着我的肩膀说：‘好好干，我的职位等着你。’‘我呸，我觊觎你的岗位吗？’我当时真想这样怼他……”总经理步子跟眼神一样快，神不知鬼不觉来到身边说：“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人没到话先到，话没完人不见了。哎呀！这人好神呀；这话好熟呀。端着盘子，身后突然听到“搞快一些，这里不是散步的地方……”抽空上厕所“这里不是上厕所的地方，要上去职工厕所……”

所谓“职工厕所”，跟那些年农村茅厕有一比，比茅厕高级之处就是水泥地面、水泥墙壁、水泥蹲位……职工厕所水龙头永远拧不大，也拧不紧，水从水槽溢出，把地面滋润的湿漉漉的，不需要人工打扫，也干干净净。踮着脚尖进出，摸到蹲位蹲下方便。丁点大的蚊子立马给你送来礼物：屁股长五六个包，又痛又痒。蚊子比主管、经理都敬业，不说一句话，就能打消你在厕所偷懒的念头，还不拿一分钱的报酬呢。

奇了怪了。不管你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稍微想偷下懒，都能被总经理发现，并及时给与批评指正。我操：他那双眼睛就是这样练成的。意料之外的是:他问我：“你靠做兼职挣钱吗？”我不知道如何回答，还是同伴替我解的围。“靠兼职只能喝西北风了。”回顾他当时的眼神，让人后背凉飕飕的。

老板娘气质------霸气、威严

老板娘在餐馆任何地方都可能出现地方，一身白裙，居然能一尘不染。恰如出污泥而不染的荷花，花之君子也。态度严谨，不苟言笑（准确的说不屑言笑）。

早上训话，她无意间发现有兼职传菜员没带口罩，“口罩呢？”她严肃的问，“没有口罩，回去。”语气斩钉截铁、不容商量。那个倒霉鬼灰溜溜的走了。12点，发现服务员上厕所。“不遵守纪律，回去。”没有任何解释的可能，这是铁打的纪律。在她眼里，人员不要多，精干就行。三人的活，两人照样能完成。传菜前把人一数，对传菜主管说，把那两个小崽子派去搞接待。传菜高峰时，她指挥若定：“外围，A区，B区，C区，209,308、电梯口……”“（把车）拉过来、推过去……”活脱脱像战场上临阵指挥员。当然“把车”两字她是不说的，这得靠你的悟性，看你的聪明程度了。你得随时待命，反映要比电脑快。（我突然明白司茶员说现在招不到聪明人的原因------自从有了电脑，人就变傻了）。不然，一句“看热闹呀？”让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原本云里雾里的你，汗水辣的眼睛都睁不开，那有兴趣看热闹。只有呆若木鸡来对付了。装傻只受训，解释添侮辱。你一个兼职的，有资格跟老板娘解释吗？有必要解释吗？二者取轻舍重乃为知趣。兼职为的是什么：77元报酬，不是尊严！放弃尊严，“天上飘来五个字，那都不是事。”

老板娘也有大度的时候。有一次，我当着他的面推着车，摔了一盘菜。我相当自责，同时暗暗地想：“今天白干了，工资不够赔呀。”我偷偷瞧瞧老板娘，虽然面色难看，但也没说什么？下午也顺利领钱回家了。我跟自己说：“不干了。见好就收。”可是，下一个假日，“甜甜”经理跟我发微信，我犹犹豫豫最终还是答应了。我怀着忐忑的心，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观察到：我推车摔盘的地方，隔水板与水槽的缝隙小了许多。老板娘既要威严、霸气，也要理解、体贴。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呀！

萍水相逢

兼职张：城里撤迁户，家有几套房产，上班老伴开车送，下班老伴开车接。老伴说：“干什么干？浪费我油钱。”“开车了不起呀，不接送，我自己走，又没求你……”她人很爽快，但，干活不那么利索，总想少跑一趟。

兼职王---小姐姐：公公某局领导，丈夫某老板，工程一个接一个。丈夫说：“出处干那个，你不怕丢人，我还怕别人面前现眼呢。”她说：“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丈夫有隔一手。”天大的话都敢说。有一天在大家面前说：“我公公在某质量卫生检验局，给我安排了工作。下个月就上班。不跟你们抢饭碗了。说不定哪一天我会到这里来检查的。”

兼职刘：仙桃人，嫁到这里。丈夫去世，留下一男一女。娘家回不去，婆家不接济。为了孩子什么累活、重活，都干。孩子就是她的希望、她的未来。有教育家说：“教育好孩子就是你最大的事业。”其实教育孩子，不仅仅是辅导孩子的功课。而身体力行的劳动，能让孩子刻骨铭心。

兼职李：儿子两个，孙子四个。兼职目的:就是把孙子交给儿子、儿媳，让他们知道在家带孩子比兼职还要累。兼职有工钱。问：带孙子累死，有工钱吗？答：没有。问：有什么呢？答：有埋怨、有牢骚。

奇葩的理由千千万。但大家都是勤劳、善良的人。俗话说：喝酒的人痛苦，挑担的人快乐。我们只观其表，不解其里。“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拜拜，兼职期间，那些认识和不认识的朋友们：愿各自快乐、安康！

2025.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