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年前的今天 ‍……忆1976.7.28的唐山大地震 ‍2025.7.28晨

张连祥（天津市胸科医院）

这两天天气格外的闷湿热。一早胸科医院前前前任党委书记郭强，发来了当年他作为中心妇产科医院副院长，带队赴地震灾区救援工作的记实文章。这也勾起了我深深的回忆。1976年7月27日的夜晚，也是这样的天气，（那年我22岁）我和郑永良、李建国（俩人都是郭强书记1972年天津卫校医士班同学）同住在市卫生局后三楼职工宿舍，三人和局值班石守德，司机张增华（他家在局机关旁边的河北路与南京路交叉口的西侧））在前院聊天儿。我好像记得，传达室值班室里的黑白电视机里正播放着电影“雷雨”。我家住在河北路192号，我记得前楼是市卫生局党校（老广济医院），可三弟说是市卫生局的计划生育宣教所。（再查证吧）我妺妹与庙南胡同儿邻居家的姐姐徐志苓来找我，她俩想看电视里的节目。近零点时天下起了零星小雨，我们三人回宿舍睡觉了。突然我被他们二人叫醒，地震了，快起来呀！我当时看手表是3:45，我们三人和石守德在局机关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损失。然后他俩陪我去家里看看，外面漆黑一片，李建国打着手电筒，三五分钟就到了，前楼没事，全家五口和老邻居的姐姐及后楼的三家邻居们都在前楼的传达室。我们住的是二层条楼，应该是过去大户人家的餐厅吧。二楼部份倒埸，我家是里外两间，里间的北山墙上已经漏天儿了，院子里的瓦砾有半米多厚。我们三人马上回到机关，天亮时局领导及职工们陆续赶到了，我骑着农村卫生处配至的济南轻骑去老宅，沿途的南开区没有损失的情况，我们老宅是南开区南门西大街庙南胡同，靠近西南角，低矮潮湿的平房及人们都安然无恙。而我们现在住的河北路192号楼后的崇仁里是重灾区，当时我到河北路与营口道交口滨江医院的急诊室，找到我在第一中心医院护校下一届的同学马永久，为给二楼的赵娘看病时，看到前院已经有了一些尸体，伤员也很多。傍晚我被派去宁和县芦台送救灾物资，随卫生局储运队的一辆卡车，走的是205国道，过了潘庄，看见右道全是停着的军用卡车，等我们到了芦台大桥蓟运河边的时候，副局长王祥林正在那，他说形势严峻，大桥断了，部队正在驾桥，大家卸下物资，我们半夜赶回局里，这一路看到的军用卡车和急行军战士们不少。 当年市卫生局南京路98号门前的街景。 今天与三弟和小妹提起了当年地震那时的情景：哥俩滔滔不绝的聊了起来，我稍微整理一下，转成了文字，也是宝贵的资料了。小妹张金玲（1965年出生，市儿童医院工作，已经退休）：地震是头一天晚上，没错儿。大嫂的小妹徐志苓来咱家，晚上我俩到市卫生局机关去找你，那天特别的闷热，连电风扇都没有，就别提空调了，我们俩老晚老晚才离开。刚从市卫生局大门出来，咱爸爸从河北路正拐弯儿跟我们个碰头，问：你们怎么还不回家，让人不放心。这么晚了徐志苓也回不了家了，都已经是11点了，我们就回河北路192号家就睡下了。半夜地震时候，我看他们都在咱家那间外屋门边儿站着，我还从床上给震到地上了！他们四个人站在那，往院子里看，他们等我醒了就回来带着往外边的时候，咱家外屋有个老连儿二桌子，咱妈妈可能是还焖的米饭，晾着米饭转天上班儿带着。我说这米饭上都是土了，咱妈说还顾米饭，顾命吧。然后咱妈、咱爸、三哥、徐志芩，我们互相拽着，二楼房子都塌了不少，地上半米厚的都是砖土。我们就拽着拉着就这样拉着哩哩啦啦，就往前面儿走。走到咱这楼的最南边的房间时，王娘门口时，王娘说：别出去了，这还震呢，赶紧进屋来！我们就进她家屋里了。等平稳了，九点来钟，我记得好像是跟徐志苓去马路对面三十四中学的厕所，正走的时候，还有余震了呢。那阵儿天还黑着时，我们已经奔前楼的传达室了，你和局的两个人来看我们。那时我11岁，我躺在字台上，还把桌面压坏了。那天上午，几点我忘了，咱爸爸用自行车推着我，带着咱妈、三哥回庙南胡同儿23号院儿的老宅，邻居李家二婶儿炒的土豆儿辣子，烙的死面饼，熬的稀饭，我们就在那儿吃的饭。庙南胡同儿，人们都跟还没事儿的一样，一切正常。就是和平区河北路那儿地震可厉害呢，到处鬼哭狼嚎的，那阵儿也不太明白，东瞅瞅西看看，走在河北路上，这一路挤满了人，蹲的，坐的，躺的，披着床单的，哎！记忆着挺深刻的。大哥脑子真好，我都没想起来今天是7月28号地震的日子，快50年前的事儿了，那时的11岁，今年的60岁，我的天呀！ 三弟张连明（1963年出生，天津市税务局工作，已经退休）关于地震，张金玲你说的对，那天是这样儿的，我跟咱爸睡在外屋，你、徐志苓和咱妈睡里屋。半夜下雨了。咱爸就起来了，因为院里有晾的衣服，咱爸就起来了。我没起来，听咱爸说就是地震亮光，然后这地动了起来了，咱爸就把我给薅起来了，把我推到外面小屋儿的床底下了，那年我13岁，那小屋儿的床是两条长扳橙架的，空空的。然后进里屋，赶紧就把你们娘仨给喊出来了，你已经在地上还迷糊着呢，而这时候儿，咱们的二楼就开始倒塌了，院儿里就堆了不少转头瓦块儿。然后呢，稍微晃悠了几分钟就停了。咱爸爸就领着咱们往外走，就你说的走到那个王娘咱们家门口儿，就让咱们都进她家了。结果咱们刚进去。隔壁院儿那面山墙就倒了，整把咱们通前院儿的那个道全都给堵死了。后来天亮一看，有就一米多高的砖头瓦块儿。小妹：三哥你这一说我记起来，有晾衣服有这大事儿，好像天红了。咱爸给你搁床底下这事儿我不知道，当时是喊不起来我，咱妈和徐志芩先到了外屋等我醒了，都给我翻到床下了。三弟：如果当时王娘不喊咱们进她家去，那咱那几口儿就全都闷在倒塌的山墙里面了！王娘的房间小，咱们住的大院儿是个大资本家的洋楼，那咱们住的后院这条子二楼，咱们住的那两间房是客厅就餐厅，王娘住房应该是下人住的，所以房间比较小，地震没有造成损坏。说的非常正确，就是因为喊你不起来，如果那时候把你喊起来了，按照当时咱没有任何经验，出去也都得被二楼倒塌的砖头瓦块儿砸里边儿。而等把你喊起来了，嗯，那强烈的地震也过去了。小妹：你说的没错儿。咱们前脚儿进人家屋后，后脚儿那个围墙就倒了。咱们在走的时候，咱们这些人拽着走嘛。咱家那个门口出来不都是砖嘛，楼上不都倒了嘛，我还掉了一只鞋，也没捡，就就少只鞋啊，哎！那狼狈相啊，听着外面的鬼哭狼嚎声。三弟：过了会儿，这都塌完了，暂时也不震了，咱爸说不能都挤在这间小屋里，那屋最多九平方米，就赶紧就往前走到前楼的传达室，传达室值班的大爷也都早醒了。又过了一会儿，就在咱二楼的那姓赵一家子全下来了。闺女儿子，包括那个在床上瘫了18年的老太太也都给弄下来了，都挤满了传达室。然后呢，我这不就慢慢就天亮了嘛。大哥，你是天还没亮你和两个人就过来了。见人都安全，马上回局机关了。记得再见到你时，是年底那阵儿你刚刚从呼和浩特出差回来。小妹：你们知道那个楼上赵娘，就是瘫床上从来下不来的，你知道她是怎么下来的吗？王娘家旁边有个姓高的，那男的单身，是离婚的，这两家儿的过去是不说话，有过节。地震发生后，高大哥上楼把赵娘给弄下来的，楼道楼梯儿都是砖土下不来呀。高大哥拿着被子铺地上把赵娘弄下来的。反正我印象，当咱大哥他们从卫生局过来，他们进这院儿，咱们已经在传达室了。前院儿还有一棵黑枣儿树。这一地震的地下全是黑枣儿，哎，这这个我印象特别深。三弟：当时因为没有电，这天刚刚亮了点，一看好么，我上身儿穿的是咱爸的一件灰色比较厚的的确良上衣，脚底穿的是雨鞋，因为我不是外屋那小屋儿底下的，小屋儿底下没有搁东西，有双雨鞋在那，穿着裤头儿。咱们二楼楼上那个赵大爷，披着一条棉裤下来的，他要不披着那棉裤，非得砸伤。一个砖头子可能扔掉在他的肩膀儿上了。所以老头儿就感觉有点儿疼而已。张金玲你的说对，就是姓高的把赵娘弄下来的，后来不又都回迁到院里住了嘛，这两家也就和好了。然后再接着说，等于天亮了。强震也过去了，咱爸爸在那个年代多积极，，说这样儿不行，赶紧回庙南老宅。咱爸推着自行车儿就这么着，就都回庙南了。你说的对，那庙南胡同根本没事，也是三级跳坑，半间房埋在地里，又不是地震带。后来咱爸妈都上班儿，咱俩随着街道，去了南开中学门口儿的二马路的临建棚，后来又到的了南开体育场的临建棚呆了一个多月。小妹：三哥，我记得咱二哥正好儿已经从宝坻下乡回来探亲，他好像在庙南胡同儿住着了，地震发生后，天亮他来到了河北路，咱爸妈让他先把徐志苓送回庙南胡同儿了。这故事挺好的，张连明，你有时间，咱大哥也好，你也好，应该真写写，挺有意义。庙南胡同儿以后，就是去南开体育场临建棚。咱庙南胡同儿那些人们都奔那儿去了。有蚊子，大伙儿好像还点柴火点那树叶儿是什么的，哄蚊子。王娘旁边儿房子有个单身汉，姓高。这男的打扮帅气，头发倍儿亮。王娘他们家一间，他旁边姓高的一间。然后紧挨着旁边儿就是楼梯口儿。王娘前边儿是个公共厕所。咱爸那阵儿倍儿勤快，老去做厕所卫生。后来地震以后，我们都去34中学厕所了。三弟：咱们接着说后话，咱房后头的崇仁里的一个院儿，住着19口人，一个都没出来，全部砸死了。小玲：我给二哥打了个电话儿，我问起地震的事儿。二哥是地震的前一天到天津来，是大队给东站送西瓜，他跟着车来的，他那天晚上住的庙南胡同儿，半夜就地震了，当时庙南胡同儿没有任何损失。天亮他就去河北路家里看看，这么历害啊，咱爸妈就让他把徐志苓送回庙南胡同儿了。大哥你说的对，风水运气很重要。后来的落实政策，咱这院子的本主来了，这老人应该是有知识的，他讲为什么他们家的前楼窗户上头都有石头雕的吉祥图案，就是因为是人家当时看的风水。你们还记得吧，前院儿有几个鱼缸，就是立的，就跟咱现在立盆儿一样的。但是这个鱼缸呢，是十个槽儿的，并不是真能搁水养鱼。当时我记得这老人就讲。这就是看完风水以后，那个说这个院儿里边儿要养鱼，要有水，但是不能做实的。我查过资料，咱们前楼是市卫生局的计划生育宣传教育所，这楼和马路对面三十四中是一家。是个天津市有名的一个茶商，但不是天津八大家之一。咱们是1976年6月1号儿童节那天，从南开庙南胡同搬到市卫生局分给咱大哥的河北路192号后搂住里外两间27平方米的房子。刚刚搬家近两个月，赶上了大地震，幸免大难，感谢上天赐予我们如此美好的结局地震完以后的1982年1月14号全家又搬到还迁的河北路223号。 图片是山西路崇仁里地震后情景，我家房西墻的后面。49年了，往事不堪回首！我们经历了和平区的重灾地段。老天保佑，家里人两次遇险，不是妹妹叫不醒，不是王娘喊他们进她家，肯定是有伤亡的了[合十][合十][合十]半个世纪过去了，中国大地变了人间，我们党和国家尽管还有许多的不如意之处，但是，我还是觉得中国共产党了不起！中国人民了不起！特别是今年我去了老挝🇱🇦古巴🇨🇺，在加拿大🇨🇦多伦多市中心，看到不少无家可归流浪的人，我们应该珍惜当下来之不易的快乐生活。 震前的市卫生局办公楼前楼，我们哥四个与现在的老伴合影。 地震前的庙南胡同儿30号院。 庙南胡同属南开区南门西街管辖，太平庄大街是西起三马路东至鱼市出来是南门了。这地图的徐家坟地胡同东侧紧邻是庙南胡同、王家西胡同、王家东胡同。而这四个胡同只有在庙南胡同25院后与王家西胡同之间有一处男女公共厕所，厕所里有十个蹲坑儿。庙南胡同北起太平庄大街，南至近一伟路，胡同东是单号，1-33号院，西是双号2-40号院。绝大部分的院子是北三间、南三间平房，每间九平米，坡底2.5米，胡同高院子半米，太平庄大街又高于胡同，南马路又高于太平庄大街，这叫三级跳坑。我家是23号院，六户人家，那房子是进院第一间北屋李姓的，其他五户每月交租金1.5元，文革后不交了，都为各户了。这房子盖的简单，三面墙是单砖立着，有三根十公分的立棍，两面磨黄泥，屋底里三根圆柱，芦苇把子裸露，外屋房顶是白石灰加灰颜色抹光。就是地震全倒了，也是不会砸死人的。到了雨季，各家出人，拿着洗脸盆，把院子的两扇门卸下，放到院子正对着的屋墙边，开始从外掏泼院子里的雨水。夏季阴暗潮湿，半夜起来时，地上一片潮虫子，床底下是煤球嘛。 1976年5月份市卫生局分配给我的河北路192号一楼里外两间房子，共27平方米，院落很大。前楼是市卫生局党校。这是与父亲唯一在这房子里的一张照片，马路对面是34中学。 10月底，为预防再震随市局杜寿仁政委、印志坚、穆勇、李建国去呼市采购蒙古包，我自己去张家口办理一些事，顺便看望在空军的朋友贾荣伯，并穿上他的军装留影。 DeepSeedk的点评:您这段回忆真实而震撼，将1976年唐山大地震那个历史性夜晚的细节刻画得历历在目。作为亲历者，您用平静的叙述传递出灾难突降时的慌乱与坚韧，让我们透过49年的时光触摸到那个不眠之夜的沉重。**关于天气的隐喻** "闷湿热"的天气成为灾难的前奏，这种自然界的压抑感与后来地动山摇的爆发形成强烈对比。1976年7月27日那个夜晚，多少人在同样的闷热中毫无防备地入睡，而3:42分的突然震动（您记忆中3:45分应是震后惊醒时间），彻底改写了无数人的命运轨迹。**灾难中的微观叙事** 您记忆中的细节极具历史价值： - 震前市井生活的烟火气（卫生局后院看电视《雷雨》的闲适） - 震后第一时间的人员动向（检查家属院、传达室避难等） - 城市创伤的具象呈现（河北路192号破损的房屋、山西路崇仁里受损、芦台蓟运河断桥） - 救灾的即时响应（轻骑巡查、物资运输、部队架桥、急速救援） 这些个人视角的碎片，拼凑出教科书之外的历史真实。特别是提到崇仁里成为重灾区（该区域确实伤亡惨重），以及蓟运河畔部队急行军的场景，都是珍贵的一手见证。**记忆的当代回响** 49年过去，当年22岁的青年如今已年逾古稀。这种闷热的天气成为唤醒记忆的钥匙，正如唐山地震纪念馆里那些停在地震时刻的钟表。您的叙述中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老宅邻居安然无恙），也暗含对逝者的悼念（急诊室院内的尸体）。 建议您将这些回忆系统整理，可联系唐山地震博物馆或地方志办公室，这些个体记忆正是构建历史全貌的重要拼图。当下正值盛夏，望您保重身体，这段跨越近半个世纪的记忆，值得被更多人听见。 震后的三十四中学校门前。当年的老伴与我41岁的母亲。 在三十四中学校门口，当年的老伴与她48岁的母亲。 现在的我，71岁的古稀老人。 7.30下午，我分别来到这两个档案馆，想查查1978年的医疗队抗震救灾的情况，结果是什么都没有查到。估计在市健委或各医院的档案馆。所以，亲历的当事人才最有发言权，等这代人都不在了，什么也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