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今天是一个刻骨铭心的日子—我上山下乡五十周年的纪念日……</p> <p class="ql-block">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是七十年代不可抗拒的时代洪流。“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的豪迈诗句,让我也对上山下乡充满着浪漫的憧憬和天真的向往。1975年7月28日,未满十七岁的我,随着历史的滚滚浪潮,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期待,义无反顾的踏上了知青下乡的道路。</p> <p class="ql-block"> 记得离家的那个早上,母亲早早起床,默默为我收拾行装。早餐,母亲单独给我做了鸡蛋面条,煮面时,她眼眶泛红,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我装没看见,那时的我,满心都是对新生活的期待,无法理解母亲的伤感,觉得下乡又不是去赴汤蹈火。母亲提出要送我,我没想过需要父母送,说,不用。宿舍楼下就是二轻局的大院,二轻系统下乡知青今天就在这里集中出发,我站在二楼的走廊,一边吃面,一边看着院子里人来人往,都是准备下乡的知青和送行的亲人,有人忙着领取被服,有人忙着装车,几部送行的班车(还是公共汽车?)在院子里整装待发。即将踏上征程的我,心里满是期待,甚至暗自为“我要放飞啦”而窃喜,没有丝毫愁绪,完全是一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状态。一切准备就绪,准备上车的那一刻,离别的愁绪与迷茫瞬间涌上心头,独自奔赴的勇气减了一半,我赶忙对母亲说:“妈,你还是送送我吧。”随着汽笛长鸣,我们的车缓缓启动,就此踏上了上山下乡的征程。</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们无需长途跋涉,也不用翻山越岭,成均公社距离家仅有27公里。全体知青及家属在公社礼堂参加了一个简短的欢迎大会。公社书记、领队、新老知青代表、家长代表上台发言,话语里总少不了“广阔天地炼红心,扎根农村干革命”“向贫下中农学习,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一颗红心两手准备”这类振奋人心的口号。</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最后,宣读安置名单,最初方案我去的十二队变成了八队,让我一下子懵了,来不及多想,各大队、各小队便把我们领回了“家”。从此,成均大队八队就成了我的第二故乡。</p> <p class="ql-block"> 下图 8队的插哥插姐 (<span style="font-size:18px;">2010年知青聚会时八队知青合影 )</span></p> <p class="ql-block"> 我们的到来,吸引了几位老插友关注的目光,他们或站或坐在各自房间门口,和我们寒暄着。原来,这里已经有69届、73届的5个老插青,加上我和一同前来的冬冬,总共7人,算得上是个知青大户了,可我并不喜欢这样的知青大户,这与我原本期待的最多两个人相差甚远,失落的情绪悄然滋生,闷闷不乐。</p> <p class="ql-block"> 不一会,负责帮我们领行李领床铺的社员把行李送到了,来不及安装和归置,差不多到大班车及送行家属归程的时间了,妈们和老插友们道了别,并拜托她们对我们多多关照,我和冬冬一起把各自父母送到公社门口上了车,抄近路走在回知青屋的田梗上,看着班车启动离去的瞬那,我崩溃了,嚎淘大哭起来,喧泄着离别、失落、茫然的心情,泪水模糊了双眼,差点没掉到水田里,冬冬比我年长一岁也比我成熟一点,安慰我说,别哭了,慢慢会习惯会适应的…,我依然梗yeah 着不能自已,这时才知道我这出笼的小鸟翅膀还没长硬呢,心情还没收拾好,很快便到“家”了,我们的家就在公社对面,隔两三个田梗,直线距离不足1公里。</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下图 当年那条洒泪的田梗如今变成了街道,起点公社门口,街道的尽头就是我们8队,村口立起了一个门洞“成均中村八队”</p> <p class="ql-block"> 去年,带着高龄的母亲到周边故地重游,母亲突然说想到我插队的地方看看,路上,母亲说起那年送我插队坐在返程的车上,想着那么瘦弱还不满17岁的我,便不停的抹泪,担心我晚上吃什么?担心感冒未愈的我能不能照顾好自己,能不能适应繁重的劳动?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啊……我第一次告诉母亲,那天我也哭了,嚎淘大哭!现在我完全想不起来,第一天在知青屋是怎么过的,晚饭又是怎么解决的了,总之没有饿着。记得那晚,一夜难眠,心,无处安放……</p> <p class="ql-block"> 我们的新家是一个两年前专为知青而建的小院子,社员口里的“插青屋”,座落在村头社员出圩入市必经之路,门前有一棵龙眼树,两排房间面对面,中间是一个天井,一排4间房,共8间房,有一间厨房一间卫生间,有围墙和大门,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很有安全感,老插友各居一室,我和冬冬同住一室。这里没有大锅饭,老插友都是各自为政,各自开火,我和冬冬俩位新人合伙开饭。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现在反映知青生活的歌曲里,我最喜欢《知青小屋》和《知青的小屋》,这是千千万万知青的生活写照和对曾经过去的情怀抒发,知青的小屋也是知青岁月留下回忆最多的地方,到了怀旧的年龄,歌曲的每一句旋律,都会将我的思绪带回到五十年前,尽管我们的小院子现在已经不复存在……</p> <p class="ql-block"> 下乡的第二天 我头载写有“广阔天地炼红心”的斗笠出工了,看着社员们打着赤脚走在乡间小道上,我穿着凉鞋自己都感觉到了与贫下中农的距离,赶紧脱了鞋提在手上,那时正值夏天,烈日当空,路上的沙子石子被晒得滚烫滚烫,光着的脚丫走在滚烫的路上,用玉林话形容就是,一付醒×跳的样子……</p><p class="ql-block"> 那天我们干的是插秧的活,虽然不是第一次插秧,但比起社员们如鸡叮米的速度我慢的不是一点点,我左右两边的社员常常伸手援助,又时常把我关在田中央,太尴尬啦!</p><p class="ql-block"> 插秧时,蚂蟥捻(咬)大腿,这是最恐怖的镜头,当你发现蚂蟥张着血盘大口紧紧的吸在腿上,血,不停的流,不敢抓却又摔不掉,急得在田里直挆脚的镜头至今仍然历历在目。</p> <p class="ql-block"> 插秧的劳动好象陆陆续续差不多干了一个多月吧,有时也干一些担粪水淋秧田间管理之类的活,活都不算重,但天天都有活干。</p> <p class="ql-block"> 上山下乡的日子并不轻松,春播夏收夏种秋收冬种,插秧、割禾、种瓜种豆、种烟种黄麻,一年四季都有干不完的活,除非刮风下雨,没有停歇的日子,刚刚收工回来,米都没有下锅,老队长的出工哨便吹响了,"出工啰,下午插田……”“割禾……”</p><p class="ql-block"> 凡是农忙插秧割禾,老队长便实行“包工到组”“按劳计酬”,说到这里,老队长不高的个子、一介黑衣、一顶竹笠、一把铁锹挑着一只粪箕的形象便跃入脑海,粪箕里躲着队长的随身之物~“田种薄”,“田种薄”由大约8开大的帆布制作而成,有几十页之多,里面详尽地绘制了生产队每块田的形状和亩数,每页都刷过桐油以防水和不掉色,相当于生产队的“地图”,看样子“地图”巳有些年份,没有多少文化的老队长便是靠这本“地图”用“拈勾”的方式把“活”分配到各组,晚上再和记分员一起结算每组、每人该得多少工分,具体到每人还要按底分计算,男社员底分10分,女社员9分,我们下乡第一年都按8分计。底分是“大锅饭”每天的工分。记得我们晚春的分值大约每10分在0.48元左右,在大队里算是数一数二的了,粮食也吃不完,卖谷卖米卖糠买肉买菜吃,基本保证个把星期吃一次肉,一斤猪肉两人一歺从来没剩过(现在很难想象当年怎么这么能吃?),生产队里的小学生常常把田里捉来的泥鳅鱼3∽4毛钱一斤卖给我们,练就了我一手煎泥鳅鱼的厨艺,香到隔壁队的插友都过来蹬饭……直至今天,煎泥鳅鱼仍然是我的至爱……</p> <p class="ql-block"> 上图,每每下乡看到农民插秧割禾,手、心都痒痒的,终于机会来了,过把瘾的念头又涌上心头…(拍于2021年)</p> <p class="ql-block"> 虽说成均公社处在六万山脚下,成均大队却属平原地带,一般的农活再苦再累也只不过汗水湿透了衣裳,晒黑了皮肤,磨了两手厚蚀,都在我们可承受的范围,毕景我们的中学时代有学工学农的基础,若要回头问当时在农村最怕什么,怕蚂蝗怕洗麻,蚂蝗可能有人不怕,但没人不怕洗麻</p> <p class="ql-block"> 洗麻是冬天农闲时的活,这活要先把成捆在池塘里泡透的麻杆拖上岸,然后剥、捶、洗、晒,天寒地冻,又冷又臭,那时是没有胶手套戴的,手都冻成了红萝卜,其次便是拨麻,拨到手起泡,但这些挣工分多,即使不为挣工分,做为知青也不能挑肥捡瘦,招工,社员对知青的评价很重要。我们队卖麻还有卖烤烟的收入是提高分值的主要经济支柱,据说这是当时被视为资本主义尾巴要割掉的,或许是有出身八队的大队支书十二叔在后面撑着,这些尾巴都没有被割过。</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一个初来咋到时弱不禁风的小女生也慢慢适应了农村繁忙的劳动,身体也慢慢强壮起来,因为怕弯腰喜欢干大男人的活,担秧捶禾担谷抢着干,也曾偿试梨田耙地,社员笑说,初来时看你带了一只药罐子,虾罗咳嗽( 咳),都偷偷说“作得啥”(能干啥的意思),确实小看了你这80来斤的小身板。</span></p><p class="ql-block"> 插队在"隍城脚下"的幸福,我们知青点离成均圩就是一个田垌最多一公里的距离,出圩入市非常的方便,公社上班的钟声都能听到,农闲时队长的出工哨吹响了,都还可出圩逛一圈,去书店看会书回来也不会担误出工,知道真正出工起码2个小时以后,不过夏收夏种是一年最忙的时候,吃一碗粥的功夫便真的要出工了,路程远一点的还要带粥到田头(那时早歺中歺都是吃粥居多)</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社员们的柴火,稻草、豆枝、麻杆,都是按劳动力分配,而我们知青的柴火,生产队则管够,喜欢烧什么自己去拉,这也不是每个生产队的知青都有的待遇。有一次,我们推着鸡公车,装了满满一车麻根,冬冬在前面拉,我在后面推,麻根并不重但堆得很高,我完全看不见前面的路,只能凭感觉使劲。结果,半个轮子掉进了由几根木头搭起的路的沟缝里,我们先是笑得直不起腰,后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车弄出来。。</p> <p class="ql-block"> 直到现在,我只要看到鸡公车,就会想起这令人“忍俊不禁”的一幕</p> <p class="ql-block">鸡公车也不是每个人都会推的~</p> <p class="ql-block">下乡大概半年后,我担任了生产队出纳员,事不多,年终分配有工分补贴。 一年后,队长安排我和冬冬专门负责管理生产队的小型大米加工厂,用当地话“睇米筒”,专门为我们八队及周边群众加工大米和打粉,我们自然非常高兴,工作很轻松也告别了风吹雨打、日晒雨淋的日子,不用担心蚂蝗叮咬,也不再着洗麻了……真心感谢老队长对我们的格外关照。</p><p class="ql-block"> 下图 6队8队睇“睇米筒”的女知青在8队“米筒”里合影</p> <p class="ql-block"> 那段知青岁月,我真切懂得了稼穑之艰难,也深切体会到劳动人民的朴实与善良。在与社员们朝夕相处的日子里,我们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谊。年长的社员,待我们如兄如父如母如嫂,出身八队的大队支书、队长、会计十叔十嫂、兴兰嫂,他们在生活上更是对我们关怀备至,过年过节给我们送米饽,平日里给我们送菜。会计十叔家给我们送的菜最多,特别记得只有他家种有的大薯,比芋头还大,又红又粉,加点盐油煮可以当菜吃也可以当饭吃,当时感觉那简直是人间美食,至今还令我念念不忘。</p> <p class="ql-block"> 后来我也吃过大薯,可是再没有了那时的味道。</p> <p class="ql-block">2019年,成均公社知青聚会时在成均镇政府礼堂集会时照片</p> <p class="ql-block"> 每月29号,是全体知青公社成员翘首以盼的集会之日,无需出工,却依然能挣工分。公社礼堂,热闹氛围丝毫不亚于赶圩,更象同学、朋友的聚会,知青们一见面,叽叽喳喳的热情相拥问候、交流信息,那时通信落后,集会是最好的交流平台。台上知青领队讲话,开大会,台下交头接耳,开小会,每月定格了的集会模式。</p> <p class="ql-block"> 2024年,我和插友燕姐回到生产队看望父老乡亲时的合影。左1生产队妇女队长,右1兴兰嫂 右2燕姐。</p><p class="ql-block"> 妇女队长是唯一健在的队干。</p> <p class="ql-block"> 若干年后我读了一些关于上海知青支边云南和新疆兵团的报告文学和纪实,读懂了知青大返城事件背后的呐喊和不为人知的故事,在我眼里用开天辟地、饥寒交逼、风餐露宿,甚至忍辱负重来形容他们的工作和生活状态都不夸张,他们的艰辛在我眼里不亚于二万五千里长征,</p> <p class="ql-block">同为知青,相比之下,我们能吃饱穿暖,还得到了贫下中农如兄如父如母般的关怀,现在想来,那时的我们真是幸运又幸福,这种感受不知要胜过多少人……在期待招工的日子里,1977年12月,我参加了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次考试。后来,先是通过招工回了城,不久又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插队两年零五个月后,我离开了这片早已视作第二故乡的土地。</p><p class="ql-block"> 五十年后的今天再回望,我不抱怨当年下乡吃过的苦。那段知青生活平凡却难忘,它锤炼了我的意志,让我变得坚强、独立,也懂得了担当。岁月已然证明,这是上山下乡赠予我的宝贵财富,是时光沉淀下的礼物。生活从不是只有光荣才值得怀念与记录,当你回首往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