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风尘自成章 (九号公路

心晴

九号公路自驾

晨雾从河谷漫上来，晕染了祁连山这道被巨斧劈开的灰色天幕，薄雾过后渐有金红的光从裂缝里渗出来，照亮了山的脊梁 脉络依稀可见，第一次穿越山脉——这是我与九号公路的初见，也是人生第一次自驾翻山越岭的开端。

景铁山矿区的矿渣堆像凝固的岩浆，在晨光里裸露着矿脉，卡车碾过碎石路面见证着曾经的繁忙，一路上祁连山国家公园的标志牌格外美丽。行车的路线一直在扭曲，像被无形的手揉皱的绸带，每一个弯折都指向更高的天际线。海拔缓慢爬升，车窗缝隙里钻进的风忽然带上了冰凉的味道。

攀上的第一个达坂叫土达阪 在云海里若隐若现。盘山公路没有护栏，车轮外侧就是深不见底的沟壑，墨绿色的云杉沿着坡地生长，像给山体披了件毛茸茸的斗篷。自驾游的人们纷纷打卡拍照📸，每一次爬坡都伴随着心脏的剧烈跳动，手心沁出的汗让方向盘变得湿滑。转过最后一道弯时，整座山谷突然在眼前铺展开来——羊群像撒落的珍珠，牧民的帐篷顶飘着笔直的炊烟，在无风的空气里定格成淡蓝色的线条。

吊达坂的弯道更急，公路像缠绕在山腰间的银链。每一个转弯处我都非常小心翼翼，海拔3400米的风带着冰冰凉凉。远处的雪峰正在阳光下融化，雪水顺着岩缝渗出来，在公路边缘汇成细小的溪流，叮咚声里能听见的清冽。一只旱獭蹲在路牌旁，圆滚滚的身子上沾着草籽，它歪着头看我，黑亮的眼睛里映着流动的云影。

再继续翻山越岭到了二指哈拉山，其海拔高度在4300-4500米左右。地势险峻 山体陡峭，多悬崖峭壁和深谷，翻越二指哈拉山口段，道路坑洼 、狭窄、弯急，两侧没有护坡护栏 岩石裸露，山顶基本没有植被覆盖，在风化作用下，岩石破碎，易形成落石 。屏住呼吸谨慎驾驶，这里氧气含量只有平原地区一半左右，年平均气温在零下10℃左右，最低气温可达零下30℃，每年冰冻期长达六七个月 。降水丰富年降水量相对较多，但多以降雪形式出现，一年有8个月大雪封山，冬季常因大雪封路无法通行 。山顶积雪终年不化，在阳光照耀下，银光闪闪，与周围的山脉、峡谷共同构成了壮观的雪山冰川景观。

在海拔稍低的区域，有广袤的高山草甸，经过正是夏季时，绿草如茵，野花盛开，与远处的雪山相互映衬，景色迷人。

但路况复杂，多为非铺装路面，道路损毁多坑，不敢有一丝一毫分心，路牌歪斜地插在碎石堆里，木牌上的红漆被风雨剥蚀，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二指哈拉山的垭口立着玛尼堆，停车驻足时，发现经幡的绳索上挂着各色物件：褪色的哈达、塑料珠串、这些陌生人留下的信物，在海拔4000米的高空构成了隐秘的交流。风掠过耳际的声音变得低沉，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诵经，又像是山峦自身的呼吸。远处的七一冰川像藏在云层里的银剑，虽然谢绝探访，（已驻扎科考队）那抹冷冽的白光依然穿透雾霭，在视网膜上烙下持久的清凉。七一冰川不能靠近 非不死心，那就驶向八一冰川…

翻过最后一道山梁，公路突然变得笔直。9号公路在肃南草原上舒展身躯，像被阳光熨烫过的丝带，一直铺向天边的雪峰。海拔开始缓慢下降，空气里渐渐有了青草与野花的气息。牦牛漫过公路时，我静静等待，看它们的身影在车窗外流动，蹄子踏过路面的声音轻柔得像落叶。

到了八一冰川发现 也有监护管理规定不能靠近，从车上拿出西瓜和甜瓜🍈和监护管理站的四个工作人员分享，一起聊家常拉进距离，但终是未能靠近，因为沿途都装有摄像头，不能网开一面，但冰川融水汇成的河流始终与公路相伴，它时而潜入地下，在卵石滩留下干涸的河道；时而又冒出来，在草原上蜿蜒出蓝色的脉络。某段开阔的河谷里，河水在阳光下碎成万千光点，驾车驶过的瞬间，仿佛碾过满地跳动的星辰。

草原上的云好飘逸，似羽毛若丝带妆点着蔚蓝，刚想摇下车窗，一片云影飘过，凉爽的风立刻带来雪山的问候。这种奇妙的温差变化里，能触摸到高原独有的慷慨——它把四季的馈赠都揉碎在沿途的每一公里。牦牛群在远处的坡地吃草，它们黑色的剪影与白色的帐篷、绿色的草甸、蓝色的天空构成鲜明的色块，像上帝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

卓尔山的卓尔不凡

抵达卓尔山脚下的小镇时，暮色已浸透了河谷。藏式民居的窗棂透出暖黄的光，空气中浮动着酥油茶与烤肉的香气。山下的夜晚格外安静，除了偶尔住宿者的对话声，便只剩下自己的呼吸。

清晨六点的卓尔山还浸在靛蓝色里。早起沿着公路向卓尔山景区走去， 守门员还没醒，便偷偷越过设防 顺着道路，趟过挂满露珠的草地，向着木栈道攀登，每一步都能听见草叶上露珠滚落的声音。鞋子 裤腿 都被打湿了也心存侥幸和欣喜，早上空气清冽得像刚启封的甘泉，每一次呼吸都让肺叶感到舒展的凉意。东方的天际线泛起鱼肚白时，我恰好站在观景台——脚下的山谷里，油菜花田如金色的海洋，青稞地则铺展着翡翠般的绿，两种色彩被田埂勾勒出波浪状的纹路，在晨光里流淌。

太阳跃出远山的刹那，整座山都像是一尊巨大的卧佛。舒展的躺着休息，油菜花上的露珠同时折射出光芒，像无数面小镜子在山谷里闪烁；人为修建的观景台、商铺在晨光里褪去了商业气息，与古老的山峦达成奇妙的和解。站在山顶张开双臂，风穿过衣袖时带着花粉的甜香，这是和卓尔山独有的拥抱，清冽、纯净，带着大地苏醒时的震颤。（卓尔山景区的最高处是烽火台，还没等登顶就被工作人员发现了逃票，被驱逐了下来，其实也另有好几个人也是黎明前上山的，美景已经侵入心脾，被发现有窃喜也有恐慌，视频中的那一嗓子快下去就成为了一种回忆，被逐出景区大门反而内心一阵欢快）

返程时特意选择了另一条路9号公路。午后的阳光把路面晒得发烫，后视镜里，卓尔山的轮廓渐渐缩小，油菜花田化作一片模糊的金雾，而那些曾经让我紧张的情绪，此刻都成了温柔的曲线。

一路上草原空气里的氧气充沛，呼吸变得绵长。但胸腔里依然残留着高原的记忆——那是在二指哈拉山的险峻，是吊达坂弯道处屏住的呼吸，是卓尔山晨光里舒展的肺叶。这些细碎的感受串联成链，在身体里刻下关于高度的叙事。

9号公路自驾最美的风景线沿路一直在标注。我忽然明白这段旅程最动人的不是抵达，而是那些在路上的时刻：是卡车会车时双方鸣笛的致意，是雨过天晴后突然出现的彩虹，是海拔高每一次心里跳动带来的细微晕眩，是方向盘上渐渐磨出的汗渍。这些不期而遇的瞬间，让这条公路成为最美的风景，每一公里都在生长新的故事。

车窗外的祁连山渐渐远去，而那些关于高度、关于风景、关于第一次自驾的记忆，却在海拔不断降低的平原上，开始缓缓升高，最终定格成生命里一道明亮的等高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