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为笺,烟火成墨‍ ——《风的形状》序

千年追风妖

<p class="ql-block">  妻喜欢花,更喜欢出游,或许是受其影响,在跟随做好后勤的同时,我喜欢用笔记下所看到的一切。</p><p class="ql-block"> 曾午夜出发奔赴四百里之外的龚滩古镇,就为了看一眼那千年画卷里临水而立的吊脚楼;曾在风和日丽中去看过三峡龙脊上的红叶,桃花源里的桃花,在乍暖还寒的北京感受过中华文明的震撼;也曾一行8人自驾穿越湖北、重庆、四川、西藏、甘肃、青海、陕西7个省市区域,飞驰6774公里,越过途中海拔最高的东达山(5216米)。</p><p class="ql-block"> 当车轮碾过青藏高原的冻土,当马蹄踏碎川西草原的晨霜,当胡同里的鸽哨掠过北京四合院的飞檐,我忽然意识到:所谓旅行,从来不是地理坐标的简单位移,而是一场让灵魂与天地万物共振的密谋。</p> 2024年3月的一天,同事勇哥说:老田,约几个人公休来一次自驾川青藏,可否?我说,可以。同年4月底,确定有5个家庭10人愿意参加,时间定于6月3日出发。5月中旬,其中一家2人因工作原因无法参加遗憾退出,最终只有四个家庭8人应约。下旬,共同推举了此行领队和财务主管,做好前期准备工作。6月3日,两车四家8人早上8点8分从居住地(湖北巴东)准时出发,正式开启了为期18天的川青藏之旅。<br>  2025年3月,因耳疾在妻的陪同下前住北京,治疗期间利用闲暇与这座古老的城市来了一次亲密接触。<br>  每一处,每一景,都有让人写上几行字的冲动。<br>  这本散记里的文字,便诞生于那些被风灌满衣襟的时刻——在川藏线蜿蜒的公路上,在青海湖翻涌的暮色里,在拉萨大昭寺前叩头长拜的人群中,亦在北京胡同深处飘着炒肝香的晨光里。它们是时光遗落的碎片,是土地写给过客的情书,更是一个凡人在天地间行走时,对山河与文明最朴素的致敬。<br> <p class="ql-block">  川青藏的山,从来不是沉默的布景。在新都桥,晨雾中的贡嘎雪山像一块被岁月打磨的青玉,山脚下藏寨的炊烟与青稞田的绿意纠缠成诗;青湖的风带着咸涩的气息,将湟鱼洄游的轨迹刻进湖岸的褶皱,而黑马河的日出则把湖水染成融化的黄金;至于西藏的雪山,更像是神灵遗落人间的图腾,当南迦巴瓦峰在云端露出冰刃般的山脊,你会忽然懂得“敬畏” 二字的重量——那不是居高临下的俯视,而是作为万物之一,对自然肌理的屏息触摸。</p><p class="ql-block">  北京的山水则是另一重意境。颐和园的昆明湖把万寿山的倒影叠成水墨画,北海公园的白塔在柳丝间若隐若现,连香山的红叶都带着几分皇城根下的庄重。比起川青藏的野性苍茫,</p><p class="ql-block"> 这里的山水更像被文人墨客反复摩挲的玉器,每一道波纹、每一片落叶都浸着千年的人文气韵。当登上八达岭长城,初春的暖阳为箭楼的砖缝撒上和熙,垛口外的山峦像泼了浓墨的宣纸,忽然明白:中国人对山水的眷恋,从来都是把自然当成心灵的镜像——川青藏的山是天地的原稿,北京的景则是文明的译本。</p> 旅行的妙趣,一半在山水,一半在人间。在川西藏区的村落里,遇见过背着酥油茶桶的老阿妈和匍匐前行的虔诚朝圣者,老阿妈的笑容如格桑花般清亮,而朝圣者额间的皱纹更像雪山融水冲刷出的沟壑;青海湖畔的牧民帐篷里,女主人用粗糙的手掌递来温热的青稞酒,酒香里浮动着牛粪火的气息和草原的辽阔;拉萨八廓街的转经道上,穿藏袍的老人、摇转经筒的年轻人、举着相机的游客擦肩而过,阳光透过煨桑的青烟,把信仰与世俗的边界照得模糊又温柔。这些瞬间让我忽然懂得:所谓地域文化,从来不是博物馆里的标本,而是活着的烟火——是酥油在青稞饼上融化的滋滋声,是经幡在山风里翻动的哗啦声,是陌生人递来的一碗甜茶里藏着的热望。<br>  而北京的烟火,则藏在胡同砖缝里的青苔里。清晨的南锣鼓巷还未醒来,卖豆汁的摊子已升起白雾,穿跨栏背心的大爷拎着鸟笼走过,画眉的啼鸣惊飞了灰瓦上的露珠;傍晚的牛街飘着糖耳朵的甜香,清真餐馆的伙计用带着儿化音的京腔招呼客人,门框胡同的卤煮摊前,西装革履的白领和穿汗衫的老街坊挤在同一张矮桌旁。在这里,故宫的红墙与胡同的灰瓦互为背景,CBD的玻璃幕墙倒映着三轮车夫的背影,文明的褶皱在市井深处层层叠叠,既装得下千年的王朝记忆,也容得下一碗炸酱面的热气腾腾。<br> 写这些文字时,我常常想起梭罗在瓦尔登湖的木屋前说:“我到森林里去,因为我希望从容地生活。”川青藏的行走是一场与自然的对谈——当越野车在可可西里公路上颠簸,当徒步时踩碎高原草甸上的薄冰,当在纳木措畔看白鹭欢飞,人会忽然褪去城市赋予的外壳,露出像高原岩石般本真的模样。而北京的漫游则是一场与历史的和解——在国子监的碑林里辨认斑驳的刻字,在天坛的回音墙前驻足,在什刹海旁的茶馆听一段京韵大鼓,会发现传统与现代从来不是对立的两极,而是像护城河的水,既倒映着古老的箭楼,也承载着今日的游船。<br>  这些文字没有宏大的叙事,只是如拾贝人般,把路上遇见的零碎光影小心收藏:是理塘草原上一朵被冰雹砸歪的格桑花,是青海湖鸟岛上鸬鹚翅膀掠过水面的弧线,是布达拉宫金顶在雨中折射的彩虹,也是北京杨梅竹斜街老槐树下一盘没下完的象棋。它们或许不够工整,不够深刻,却带着泥土的潮气和阳光的温度——就像旅行本身,重要的从来不是“到达”,而是某个瞬间,你忽然与这片土地产生了隐秘的共鸣,仿佛前世曾在此路过,而今生的重逢,不过是为了拾起当年遗落的半阙诗。<br> <p class="ql-block">  在归集这些文字时,一直在绞尽脑汁的想取一个好听的集名,不经意间看见窗外的绿叶随风轻轻舞动,脑海里瞬间冒出“风的形状”四个字。风没有固定形状,却无处不在。它是春日里温柔拂过发梢的低语,将花瓣轻轻卷起,在空中跳一支浪漫的圆舞曲;是夏日里掠过麦田的金色波浪,麦秆弯腰摇曳,编织出流动的绸缎;它更是秋日里裹挟落叶的狂想曲和冬日里呼啸而过的利刃,将枯叶打着旋儿,将雪粒卷向天际。它以无形之姿,在四季流转中勾勒出万千形态。于是,决定用《风的形状》作为集名,用我这支并不流畅的笔尖,在时光的稿纸上,记下自己觉得很中意的几行字。</p><p class="ql-block"> 当写完最后一个段落时,窗外正下着雨。想起在西藏然乌湖的那个午后,湖水蓝得像一块被冻住的眼泪,湖边的青稞随风摆动,远处的岗日嘎布雪山在云雾中时隐时现。</p><p class="ql-block"> 那一刻忽然明白:山河大地从来都是最慷慨的书,而我们的行走,不过是用脚步在天地间抄录诗句。</p><p class="ql-block"> 这些文字,便是我从川青藏京的山水里、市井中抄来的断章,愿它能成为一枚小小的路标,让同样热爱行走的人,在某个疲惫的时刻,想起天地辽阔,远方有光。</p><p class="ql-block"> 是为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