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褶皱里的年华

西门故旧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窗外的蝉鸣与去年此时如出一辙,只是书桌上再没有翻到卷角的高考倒计时牌。我总在晾晒被褥时突然怔住——阳光里飘散的,分明是去年那个夏天晒过的棉絮味道。那时娃娃的录取通知书静静躺在抽屉里,像一片被压平的银杏叶,脉络里流淌着全家人的欢喜。 </p><p class="ql-block">记得送他去帝都报道那天,月台上滚动的行李箱碾碎了晨露。我数着车厢号的手指突然颤抖起来,原来最深的惶恐,是把心头肉放进陌生城市的自动贩卖机里,却不知道会吐出怎样的未来。这三百多个日夜,我手机里的天气预报永远比本地多一个城市,仿佛多看一眼那座城市的阴晴,就能替他挡掉半分风雨。 </p><p class="ql-block">高中三年接送的路灯记得我们。冬夜里保温杯的热气糊在车窗上,娃娃总用手指画化学方程式,雾蒙蒙的玻璃成了最好的草稿纸。当时只觉得腰肌劳损的疼真难熬,如今才懂,能确切知道他在哪个教室打瞌睡的日子,竟是命运赐予的奢侈品。 </p><p class="ql-block">地下室改成的陪读房还留着便签墙。从"二模英语完形要复盘"到"记得带藿香正气水",层层叠叠的便利贴像岁月的鳞片。现在整面墙只剩下我新贴的便签:"别总问孩子GPA",可每次视频前,还是忍不住把就业率排行榜藏在浏览器标签页最深处。 </p><p class="ql-block">昨夜暴雨,我在阳台上抢救娃娃高中时种的薄荷。突然明白,我打捞的哪里是植物,分明是那个还能用创可贴解决他所有伤口的旧时光。当对帝都的浮想换成边陲的牵挂,当视频里的黑眼圈取代了校服上的蓝条纹,我们这对父子,终究被时光推向了不同的坐标系。 </p><p class="ql-block">衣橱里那件洗白的陪读外套还挂着。我摩挲着肘关节处的毛边,那里还保持着去年频繁抬手看表的弧度。或许每个寒门父亲都活成了人形沙漏,上半截装着孩子滚烫的未来,下半截漏着自己结冰的恐惧。 </p><p class="ql-block">此刻台历又翻到七月,槐花依旧以去年的姿势落在窗台。只是再没有一双少年的手,会把它夹进《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里当书签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