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只有一次

冰心

老座钟在客厅角落滴答作响，玻璃罩里积着经年的灰尘。父亲总说这钟走得准，准到能数清岁月的纹路——就像人生，每一秒都在往前，从没有倒拨的可能。

那年在婺源旅游，遇见过一位守桥的老人。青石板桥被鞋底磨得发亮，他坐在藤椅上看流水，说自己守了五十年。“年轻时总想去山外闯，后来母亲病了，一守就是一辈子。”他摩挲着桥栏上的刻痕，“有些路没走，就真的走不成了。”那时不懂，只觉得他的遗憾像桥下的水，流得悄无声息。

去年在苏州园林，见匠人给古木修枝。他们举着锯子犹豫再三，说每一刀都要算准方位，错了，这棵三百年的紫藤就再也开不出原来的花。忽然想起初入职场时，前辈说“选择比努力重要”，当时嗤之以鼻，如今才懂，人生的岔路口从没有回头箭，每一步都在写独家剧本。

医院的长廊总弥漫着消毒水味。见过刚做完手术的年轻人盯着输液管发呆，也见过白发老人在康复器械上较劲。护工说，最悔的是那些总说“以后再说”的人，等躺在病床上，才发现“以后”是最奢侈的词。就像春樱明知会凋零，依然拼尽全力绽放，或许正是因为懂得，花期只有一次。

深夜整理旧物，翻到小学的日记本，歪歪扭扭写着“长大要当宇航员”。字迹早已褪色，却突然想起某个夏夜，父亲指着星空说“每个星星都有自己的轨道”。原来人生从不是轨道，而是旷野，走每一步时的心跳、遇见的风、错过的雨，都是仅此一次的馈赠。

座钟敲响十下时，月光漫过窗台。忽然明白，所谓珍贵，从不是要把日子过成完美的诗，而是带着缺憾依然前行——就像老座钟偶尔会慢半拍，却依旧执拗地，把每个独一无二的瞬间，都走成无可替代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