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一抹红】红星照我行

明哥日志

图文/明哥日志

美篇名:明哥日志（安缴）

美篇号:1427612

一九七八年寒冬，北风凛冽，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我站在公社大院里，胸前别着一朵纸扎的大红花，花下两条红绸带在风中乱舞。

姐姐立在一旁，眼眶发红，却强笑着，不时伸手为我整理那本就笔挺的军装领口。

“到了部队，要听领导的话。”她反复叮咛着，仿佛再无别话可嘱托。我点头应着，目光却忍不住瞟向院外——那辆军用卡车静候着，即将载着我们这些新兵，驶离熟悉的土地，奔向未知的远方。

临行前，公社人武部的徐叔叔重重拍着我的肩：“你小子啊，这一去，就是保家卫国的好战士了！”彼时，我尚未全然懂得“保家卫国”四字的分量，只觉得胸中一股热气翻涌，烫得心口发疼。

抵达新兵连，班长发下一套新军装。那绿，亮得晃眼。还有一枚红帽徽，两副红领章。我迫不及待地戴上，对着小镜子左照右照，傻笑起来——果然比光秃秃的军装神气多了！周末，班长领着我们全班进城，在照相馆拍下第一张“全家福”。快门按下时，一张张年轻的脸庞笑得合不拢嘴。班长沉声道：“这红色，是烈士的鲜血染成的，你们要像爱护眼睛一样爱护它。”我心头一凛，手指轻轻抚过红领章，那粗糙的触感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庄严。

新兵训练的苦，刻骨铭心。冬晨，五点天还漆黑一片，刺耳的哨声便把人从热被窝里拽起。地上结着冰碴，光脚套进胶鞋，冻得脚趾发麻。队伍在寒风中奔跑，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一团，又倏忽散开。有时跑着跑着，就有人踉跄跌倒，班长的吼声随即炸响：“爬起来！当兵的人，死也要死在前进的路上！”

我那时瘦小，常落在队尾。每当力竭难支，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向衣领上那两面小小的红领章。说来也怪，那红色在熹微晨光中，竟显得格外鲜艳夺目，仿佛真有一股力量从中流泻出来，注入我的四肢百骸。于是，我咬紧牙关，又能多跑几步，再多跑几步。

三个月后，我意外被选为连队通信员。连长是位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左腿微跛，步履却比我们这些新兵蛋子还快。他常叮嘱我：“小吴啊，通信员是部队的神经，命令传错了，是要死人的！”我便将每一个字都死死刻在脑子里，生怕漏掉半个音节。

记得一次演习，我冒雨传递一份紧急命令。山路泥泞不堪，我接连摔了好几跤，浑身滚成了泥猴，怀里的命令却被护得一丝未湿。送达目的地时，接令的排长看着我狼狈不堪的样子，咧嘴笑了：“好样的！”那一刻，胸前的红领章仿佛烧得更红了，像两团小小的火焰，在我心口灼灼燃烧。

后来我考上军校，攻读后勤军械专业。课堂上，教员讲起抗战时期兵工厂的故事：工人们在敌机轰炸下，饿着肚子坚持生产武器，从未延误前线所需。讲到这里，教员声音哽咽了，教室里鸦雀无声，只听得窗外风吹白杨，沙沙作响。

毕业后，我从排长干起，后来升任连长。每一次晋升，那抹红色在我心中便愈发鲜艳夺目。我带的兵来自五湖四海，有农村娃，也有城市兵，但穿上这身军装，戴上这红领章，便都是一样的战士。我常对他们说：“咱们当兵的，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对得起这身军装，对得起这抹红。"

转业那年，当我将军装上的红领章和红帽徽小心翼翼取下时，手指竟微微颤抖起来……

如今，离开部队已多年，但那抹红色从未在心中褪色。书桌抽屉深处，珍藏着一副旧红领章。夜深人静时，我偶尔会取出来，静静凝视。那红色虽已微微发暗，在我眼中，却依然鲜亮如初。

小孙子曾好奇地问：“爷爷，这是什么呀？”我告诉他：“这是爷爷的青春，是爷爷的信仰。”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轻轻摩挲着那红色的布料。

窗外，夕阳缓缓沉落，天边铺展开一片绚烂的红霞。那红色，与我记忆深处永不褪色的一抹红，何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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