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名家·文学洛神萧红》第十七期·月光里的苦与暖

胥山人

<p class="ql-block">原创散文/胥山人</p><p class="ql-block">美篇号:10149003</p><p class="ql-block">图/摘自网(致谢原作者)</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月光里的苦与暖</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8px;">原创:胥山人</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窗台上的紫薇落了一层白瓣,风过时簌簌地飘,像极了呼兰河漫过草甸的月光。恍惚间又回想起五十年代末的工棚里,竹榻被夏夜烘得发烫,我数着梁上交错的裂纹,母亲的蒲扇摇出细碎的风:“去田埂剜点荠菜吧,晚上蒸葛根馒头。”那时不懂什么是苦,只当日子本就该是野菜混着粗粮的味道。</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后来读了</span><b style="font-size:20px;">《呼兰河传》</b><span style="font-size:20px;">,见萧红写</span><b style="font-size:20px;">“倭瓜愿意爬上架就爬上架,黄瓜愿意开一个谎花,就开一个谎花”</b><span style="font-size:20px;">,忽然想起田埂上疯长的野豆藤,那些无人管束的蓬勃,原来早被她用孩子气的笔触收进了纸页。可再往下读,</span><b style="font-size:20px;">“满天星光,满屋月亮,人生何如,为什么这么悲凉”</b><span style="font-size:20px;">,字里的寒气竟漫过纸页——原来呼兰河的月光是分层的,一层照着祖父园子里</span><b style="font-size:20px;">“太阳在园子里是特别大的,天空是特别高的”</b><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层浸着东二道街上</span><b style="font-size:20px;">“卖豆腐的人清早担着担子出来,他敲着梆子叮当叮当地响”</b><span style="font-size:20px;">里藏着的生计艰难。那晚我把书扣在枕上,第一次觉得“人生”两个字,重得像工棚外的湿泥。</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回想起1960年随父亲进安吉山区时,才算真懂了那个年代苦字的分量。几十户人挤在用毛竹作框架、竹片作墙体的工棚里,大人们白天往小高炉里填柴,夜里蹲在月光下挑捡傍晚刚卸下的一车废铁,我们这些半大孩子,书包里装的总是挖野菜的小镢头。最饿的那次,我拽着母亲的衣角哭闹,她解开蓝布褂子,从贴身处摸出半块葛根饼,饼上还带着她的体温。后来在《呼兰河传》里读到小团圆媳妇被热水烫得哭喊,想起萧红写</span><b style="font-size:20px;">“她的哭声很大,她的哭声是那样的苍凉,那样的无助”</b><span style="font-size:20px;">,忽然懂得母亲递饼时那双发抖的手——原来苦难从来都长着相似的模样,只是换了件衣裳。</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十六岁支边去大兴安岭,火车走了五天五夜。七〇年的暮冬,林海深处气温已降至零下四十多度,月光把雪照得透亮,清晨起床,棉被上结着一层薄霜,帐篷窗外的冰柱反射着刺眼光,忽然就想起萧红写的</span><b style="font-size:20px;">“冬天,水缸里的冰厚得像玻璃,从外面拿柴草来,必须先是砸冰”</b><span style="font-size:20px;">。帐篷后的林子里,积雪已没过膝盖。身穿羊皮大衣,脚蹬笨重棉靴,头戴狗皮帽,哈出的白气在眉毛上、帽沿上结满霜花,每向森林深处迈一步,都像拖着块冰砣子去砍木……倒比书中写的更寒冷。可我们总在收工后围着铁炉焐凉透的身子,有人想家哭了,立刻就有谁递过一块冻硬的窝头:“啃一口,明天还得上山呢。”这时再读她写的</span><b style="font-size:20px;">“生命为什么不挂着铃子?不然丢了你,怎么叫我晓得”</b><span style="font-size:20px;">,才明白那些藏在字缝里的牵挂,原是所有在苦里熬着的人,心里都揣着的暖。</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想起母亲曾穿过的一条棉毛裤,补丁摞着补丁,像块缀满碎布的拼布棉裤,我曾为它数过有七十多块补丁。我劝母亲扔了吧,她正纳着鞋底的手顿了顿,把顶针往指根推了推:“补补还能穿,省块布给你做件单衫。”这才惊觉,她和萧红笔下</span><b style="font-size:20px;">“祖母坐在炕沿上,一边编筐一边骂着老东西”</b><span style="font-size:20px;">的模样多像啊。萧红说</span><b style="font-size:20px;">“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稀薄的”</b><span style="font-size:20px;">,可母亲们偏要踮着脚,在低矮的天空下为孩子撑起一片暖。就像呼兰河的月光,明明浸着悲凉,却总能在菜畦里照出</span><b style="font-size:20px;">“玉米愿意长多高就长多高”</b><span style="font-size:20px;">的自在,照出倭瓜花的金黄。</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暮色漫进窗时,书页上的字渐渐软了。萧红写</span><b style="font-size:20px;">“我家的院子是很荒凉的”</b><span style="font-size:20px;">,可她偏要在荒凉里捡拾起那么多细碎的光。原来重读《呼兰河传》,读的从来不是别人的故事。她把苦写成了月光里的霜,又把暖酿成了霜下的春,让每个穿过岁月的人,都能在她的字里找到自己的温度。就像此刻窗台上的紫薇,落了又开,开了又落,却总在风里透着股泼辣的劲儿——那是所有被苦难浸过,又被温暖焐透的生命,共有的模样。</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