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步

贲坤杰

　　天热，日行“万步”的计划便减了三分之一。如今，每天运动计数过六千步，心里便没什么疙瘩了。

早上起来，洗漱，泡茶。茶喝透时，时钟刚指到六点半。坐在沙发上，透过玻璃门望出去，前坪的草地湿漉漉的，草叶上缀着夜雨的痕迹。换了鞋，出门散步。

往常往北，沿北面小区绕一圈正好三千步。走在林荫小道上，微风拂面，步履轻快，气血舒展，精神抖擞，格外觉出生命的美好。没走多久，雨来了。先是试探似的几点，继而密了，淅淅沥沥连成线。巧的是，正走到北小区北面的学校门口，面前一排整齐的棚区——像核酸检测棚那样。雨顺着篷布边缘的凹槽往下淌，正好躲一躲。行程打断，驻此看雨帘，听雨声，别有一番清净。

十来分钟雨势收小，只剩一层纱。我继续往前走，到我们小区北门时，恰好三千步。看时间还早，决定再转一圈。此时天空飘着毛毛细雨，细得沾在衣服上会被体温蒸干，落在脸上却异常舒服。夏天的清晨，这份天赐的清凉，何等惬意！

可没一会儿，雨突然密实起来，比刚才急得多。我仓促回头，奔向不远处的公交站台。一同在站台躲雨的，有位操上海口音的长者。他望着外面的雨幕，气愤地抱怨：“我出来前看了预报，说半小时后才会下雨，怎么现在就……”他嘟囔了句我听不清的话，显然气不过被预报骗了。我回以微笑，心里却想：预报无常，人心亦常被计划所缚。许是急着赶路，雨还没小多少，长者就冒雨跑了回去。他跑得很用力，脚下水花四溅。

有这方寸顶棚遮护，我倒不急，便掏出手机，随意翻阅。《扬子江文萃》公众号里的一篇文章看完，雨又小了些。起身往回走，才迈二三十步，脚踝痒起来。弯腰一看，被蚊子叮了几个包。嘿，这小东西也来凑趣，也添一色，挠了挠，继续往前走。

离家还有段距离，怕衣服淋湿，便拐进路边的老盛昌饭店。这里比公交站台舒服多了，暖意融融，尽可安心待着。蒸笼的白汽贴着玻璃门，氤氲升腾，和外面的雨汽混成一片，模糊了里外的界限，给这雨中的世界添了几分朦胧的诗意。我拿出手机，准备阅读，心里想：若雨还是下个不停，可以就地早餐——平常也常来这儿买早点回家的。

看完《晏溪文萃》里的几篇推文，店外的雨帘已很稀疏。打电话问夫人，她说：“早点不用买，昨天已经备好了。”收起手机，起身回家。刚到家门口，雨也停了。

此时的天空比出门时更白，大地带着雨后特有的清润。六千步的目标或许被雨水打湿了几分，心中却因这计划外的晨曲，落满了清凉的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