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拐了一道弯

理瑜

<p class="ql-block">图片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在我楼下不远的山边,有一道低矮的横冈,逶逶迤迤地与数里外去虹桥乡镇公路的铁炉山差不多相平。横冈的尽头不远,往里再进一两重浅坳,向北直切而下的,是一条山垄,顺势而为,便修成了一丘一丘的垄田,过去种水稻,然而现在粮食不那么紧缺了,便渐而荒弃,爱惜土地的农人,又不舍得,于是有的农田被改成了旱地,种植着各种各样的果林、蔬菜基地,有的干脆就雇了挖掘机,掘成了好几口的鱼塘,五花八门,不一而足。</p><p class="ql-block"> 从我住的地方一路深入,基本上都是坦坦的缓坡之路,向左,又一自东向西的横切山坳,地势𨺗然向上攀升。那地,由于是红石地层,或风化或冲击,地层土质一般都不算沉积太厚,然而却积攒了数百年来城镇先辈故人亡魂集结之所,在未强制实行火化政策之前,新坟旧坟,层层叠叠,象砌墙的砖头一样,顺着山势码堆在一起,各种碑石,高低错落,硬是把一条上山的主道,逼仄成了羊肠小道,弯弯绕绕、左错右拐,甚至到最无奈之处,干脆就踩着别人的坟边勉为其难地搭上一脚。</p><p class="ql-block"> 这地有一古名,叫狐狸岩。为何被称做此名,想是因过去离镇很远,有丹霞地貌的侵蚀的岩洞或岩罅,且形状远观有点类似女性特征,于是乎,在古镇便有一句极具地方特色的口头禅,叫“狐狸岩笑x——好不到哪去”,其意与五十步笑百步差不多。更奇妙的是与它隔河的对岸,叫赤岩,处于信江与铅山河交汇之处不远,也就是现在辛弃疾雕像脚下的那座红石山的岩罅处,在未被破坏前的原始状态下,其形状更胜狐狸岩,为古镇的一处胜景,名叫“仙女献花”。它与狐狸岩隔河遥遥相对,相映成趣,这才促成了上述那条俗语的由来。</p><p class="ql-block"> 狐狸岩向东再伸展,到得一处叫白沙的小村庄,横冈的山脉便戛然而止,临崖而下的,便是铅山河,昔日水丰时,绕山做了一个迴旋,形成一青碧的深潭。古时有一条捷道,沿着这河的边缘,往上游逆溯十几里,便可抵达一个叫安洲的村子。据有人考证,这条捷径,当年曾是万里茶道鹅湖古驿道重要的一条分支,对于那些挑伕推车而言,既轻捷又省便,很是繁荣过一阵子。</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 我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古镇上忽然驻扎进了一大批的“铁道兵”,那时他们尚未撤番改编,依旧是“一颗红星头上戴,两面红旗扛在肩”的正规军装束,然而军纪军容方面,比之正规军松懈了不少。后来听说,他们的到来,是为修建一条铁路,名叫“横南铁路”,即横峰至福建南平的铁路线段,正线全长251公里,连接福州,为入闽的第二条铁路通道(第一条为鹰厦线)。那些兵哥哥们,象我等一样,全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小伙,身体里的荷尔蒙澎湃如潮,便经常出入古镇,撩妹把妹,这让古镇本土的小伙妒火中烧,于是一言不合,便经常地展开街头大战,头破血流,胜负掺半。而事实上,兵哥哥们撩妹韧性也是卓有成效的,我有几个女同学,后来便被他们撩去了浙江的湖州基地。</p><p class="ql-block"> 横南铁路修到狐狸岩横冈这地,便因势削去了最前半端的小部分,设计成了一道大弯,若火车节数够长,从我现在的视线望去,便会构成一条形状很优美的半括号弧线,似一条极柔软的臂弯,把整座的山冈轻轻地揽进铁轨的怀抱。又由于有了这道弯,无论货运还是客运列车,也不论进闽出闽,从很远的地方开始,火车总得鸣笛通过,悠悠扬扬的声线,象小孩按在管风琴高音区的黑键上不肯撒手。刚搬来这小区的时候,很是不习惯,经常半夜的美梦被这种具有冲击力度的声浪所破碎,有时甚至恨得牙关咬碎,心头的黑潮那是一波又一波。时来日久,敏感的神经渐渐褪化,滚滚而来的隆隆声响,便感觉有点象大海的惊涛拍岸。</p><p class="ql-block"> 再之后,躺在床上,仅靠鸣笛的声音,我基本上可以分辨出哪列是货车,哪列是客车。为了验证我的猜想,有好些次故意不拉窗帘,透过落地玻璃窗,一眼便可明了,居然真的八九不离十。有几次事后一想,用被子捂着脸,生怕发出笑来——男人至死是少年,感觉特别天真。</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