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随拍

战哥

海岛上的阳光，向来是不讲情面的。

我们乘坐的航班落地，走出了航站楼，我拿着手机，沿着蜿蜒的石阶向上攀登。石阶被晒得发烫，隔着鞋底也能觉出那热度来。游人三三两两，多是红脸油汗的，手里摇着印了广告的纸扇，扇面上"海岛风情"四个字已经洇开了汗水。

转过一道滩弯，忽见一老妪踞坐在榕树下卖椰子。她约莫七十出头，黧黑的脸上沟壑纵横，倒像是这海岛的地形图。老妪不吆喝，也不招揽，只管用一把缺口的老刀劈砍青皮椰子，刀刃与椰壳相击，发出"咔咔"的闷响。

我驻足拍摄。老妪起初不理，后来大约是觉察了我的存在，忽然抬头，咧开嘴笑。她缺了三颗牙，笑容却意外地明亮。

"后生仔，拍我这老太婆做甚？"她问，手上不停，又劈开一个椰子。

"阿婆精神，拍出来好看。"我答。

老妪大笑，声音沙哑如海风掠过礁石。"我在这岛上卖椰子五十年啦，你们这些拿手机的来了又走，椰子倒是年年一个样。"

正说着，一群游客拥来，争相购买椰子水。老妪顿时忙碌起来，枯瘦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却灵活得很，转眼间剖开七八个椰子。游客们喝完便将椰壳弃于树下，掏出手机自拍，而后呼啸而去，竟无人多看老妪一眼。

我蹲下身，帮老妪拾掇散落的椰壳。她忽然压低声音道："你跟他们不一样。"说着从怀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红塑料袋，取出个小椰雕递给我，"送你。"

那是个精巧的渔船模型，不过拇指大小，船帆上用针刻了细密的花纹。我正要道谢，却听老妪又说："我老头子做的。他走了十年啦，岛上现在没人会这个手艺了。"

远处传来游轮的汽笛声，又一批游客即将登岛。老妪眯眼望向码头，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她不再说话，只是机械地挥刀劈椰，那"咔咔"声仿佛成了海岛心跳的节拍。

我按下快门，定格这一刻。取景框里，老妪与身后的榕树渐渐融为一体，而树下堆积如山的椰壳，在阳光下白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