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一抹红】 帽徽和领章 难忘军旅那一抹红

孺子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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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九七四年的寒冬，我应征入伍，生平第一次穿上崭新的军装。草绿色的布料又厚又挺括，在阳光下看着亮堂堂的。袖口领口缝得那叫一个密实，穿在身上，那股子精神劲儿就上来了。这身军装，是我那会儿最金贵的东西，里头裹着我妈那份沉甸甸的心。临走前，她一遍又一遍地抻着我的领子，手指头在领口边上来回摩挲，半天没吭声。

那会儿的我，哪想得到，几个月后，这身绿军装上最扎眼的，会是那“三点红”（一颗红五星帽徽二副红领章）。

第一次戴上红五星

七五年开春，营房后头的白杨树才刚冒绿芽，我们就领到了当兵后的头一份“厚礼”。指导员一大早站在薄雾里，声音亮得很：“今天，发新装备。”他揭开一只乌木匣子，里头红绸布垫子上，躺着亮闪闪的红五星帽徽和鲜红的领章，那红真叫一个正！

“位置必须钉准喽，差一丝都不行！”一位老班长板着脸给我们示范。我捏着别针，手心都冒汗了，生怕手一抖钉歪了这宝贝。我们屋那个大高个新兵是个急性子，“咔吧”一下就把帽徽摁帽子上。班长眼尖，立马喝道：“帽徽就是当兵的脸！钉歪了，人先塌了架！”那天日头特别好，照在操场地上，反光晃得我们帽檐上的红星一闪一闪，像烧着的小炭块儿。

戴着“红领章”的日子

刚戴上那几天，晚上睡觉我都忍不住去摸领口，就怕它开了。有一回站夜岗，春寒料峭，冷风直往脖子里钻。我一个人戳在月光地里，帽子上那颗红五星，黑夜里瞅着特别稳当，好像也睁着眼，陪着我守这大营。

后来在野外拉练，军服难免沾满尘土与泥泞。一次翻越陡坡时，帽徽不慎被荆棘刮出一道浅浅的伤痕。我在溪水边小心擦拭，心疼不已。副班长见状，拍了拍我的肩笑道：“这才像真正上过‘战场’的兵！”他的领章已经泛白，边缘磨出了细密的毛边，却仿佛比崭新的更显分量。“红色的意义不在表面，而在心里。”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夏天那次，暴雨冲塌了山路。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在烂泥里往前挪。帽徽领章糊满了泥浆子，都快看不出本色了。连里通信员的领章被树枝挂豁了个口子。他二话没说，从急救包里扯了块纱布，仔仔细细把那豁口缠紧了。“这红，不能散架。”雨水顺着他帽檐往下淌，流过那颗红五星，在下巴颏那儿聚成水珠滴下来，他站得笔直。

压在箱底的红

到日子脱下军装那天，我把那副帽徽领章用软纸里三层外三层包好，揣进了贴身的兜里。火车开动，站台上战友们的影子越来越小，可他们帽子上那颗红星，还在一晃一晃地亮着，跟小火苗似的。

一晃三十年，这抹红还在我抽屉最里头收着——红五星的尖角磨圆溜了，领章的红也褪成了深沉的枣红，可手一摸，还是温乎乎的，好像还带着当年的热乎气。有时手指头碰上帽檐上那俩钉帽徽留下的小坑，七五年春天那个大太阳，班长那声炸雷似的吼，就跟昨天刚发生似的。

前些天收拾老箱子，小孙女扒拉着那褪了色的红五星问：“爷爷，这是啥？”我笑着往自己脑门帽檐那儿比划，告诉她：“这是爷爷年轻时候，顶顶光荣的记号。”她用小手摸着那暗红色，突然仰起小脸说：“像……像太阳快落山时候的天边儿。”我扭头看窗外，可不，晚霞正红透了半边天。

望着那片烧得正旺的晚霞，我一下子懂了——有些颜色，日子磨不掉。它们早就烙在骨头缝儿里了，在当年那顶军帽上边，在这长长短短的几十年里头，一直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