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叩佛心观巨像三江潮涌忆旧踪，川蜀之旅（5）乐山大佛登临记

埜山闲翁

7月20日的峨眉山市，清晨六点已透着几分闷热，晴日里20多度的气温裹着潮气，像一层薄纱贴在皮肤上。我们宿在华辰酒店，六点用过简餐，七点准时出发，车轮碾过夹江的晨雾、眉山的田埂，九点多被引至一处翡翠展厅——眉山市七里花影商贸有限公司。导游说这是越南籍华人开办的企业，老板因资助家乡旅游成了“必打卡点”，“看看无妨，买不买随意”。一行人在琳琅满目的翡翠间转了近两小时，出来时恰是正午，用过午餐便直奔乐山大佛，抵达时已近下午三点。

北门广场的人工草坪上，地导小杨举着耳麦迎上来，发完设备便领着我们往景区走。“那是‘胡子树’，树干垂着老人胡须似的气根”，“丹霞岩上的石窟藏着悬棺，是古人屯兵时留下的痕迹”。说话间已到景区正门，小杨仰头指了指：“这叫凌云山山门，仿汉代石窟样式，门楣上‘乐山大佛’四个字，是郭沫若题的。”

天空忽然飘起细雨，游人却不见少，排队检票时，左侧丹霞崖壁上密密麻麻的小孔洞格外扎眼——小杨说那不是天然形成，竟是历代游人用手戳出来的。进了景区，前方崖壁上一个巨大的“佛”字轰然映入眼帘，笔力浑厚，原是宋代苏轼的笔迹。

从佛字右侧石阶上行，左侧红色崖壁爬满苔藓，头顶草木郁郁葱葱。“龙湫”二字刻在前方崖壁，周围摩崖佛像多已损毁，表皮剥落，头部残缺，有个石窟上方石刻尽脱，只剩模糊轮廓，洞内菩萨造像也难辨细节。再往前，“回头是岸”“阿弥陀佛”的石刻旁，一窟佛像斑驳得只剩大致身形，转头望向右侧，岷江、大渡河、青衣江三江汇流的壮阔尽收眼底。

继续前行，损毁的佛像一路相伴，又遇一个“佛”字石刻，旁边“放生池”三字清晰可辨。前方崖壁伸出一尊龙头石雕，张牙舞爪，龙口流水汇入下方池沼，正是“龙湫”；龙头下“龙”字一笔呵成，势如游龙，故又称“一笔龙”。

崖壁顶部“凌云”二字刚过，便见一洞旁刻着“虎穴”，洞口汉白玉雕猛虎威风凛凛。过了虎穴，左侧崖壁题满字迹：“仰止”“耳声目色”“苏东坡载酒时游处”“仰苏”……草书“奇绝天下”旁，“逈烟轮月”四字虽有些模糊，却透着古意。不远处，佛像浮雕背靠火焰纹，头顶飞天依稀可辨，只是损毁严重，外罩栏杆护着；再前一窟，明代弥勒佛造像笑口常开，人称“大肚罗汉”，上方新建保护檐下悬着“兜率宫”匾额。

过兜率宫，一汪水池静静卧在路旁。“雨花台”“集凤峰”“落霞晚翠”的石刻边，“载酒亭”匾额下，柱子楹联是东坡诗句：“但愿身为汉嘉守，载酒时作凌云游”，墨迹间似能想见当年诗人豪情。

穿过载酒亭，一座二层山门立在眼前，“乐山大佛”匾额高悬，门侧“大江东去，佛法西来”楹联甚妙，首字合为“大佛”。门前修竹繁茂，两尊石狮斑驳沧桑，门侧崖壁“福寿”石刻添了几分吉祥。

过山门，石板铺就的平地上，左侧飞檐大殿檐下“凌云寺”匾额醒目。小杨说这寺因大佛而建，又称大佛寺，始建于唐代，现存建筑为康熙年间重建。殿前平台游人如织，纷纷攘攘间，大佛头部轮廓已然可见——原来这里正是观佛首的绝佳处。挤到近前，大佛五官分明，面容祥和，孙儿们雀跃着拍照，脱口而出：“这佛真大呀！比电视上看宏伟多了！”

进凌云寺，先过祖师殿，再到大雄宝殿。这座清代建筑内供奉释迦牟尼三身像，殿后檐下“百丈佛光”匾额熠熠生辉。出殿往前是藏经楼，民国所建，中西合璧的样式在古寺中格外别致。过藏经楼左转，崖壁外接屋檐，檐下满是关于《易经》的石碑与石刻图画，便是“注易洞”——相传明代嘉州人安佑曾在此注解《易经》，后知州袁子让将经文刻于五块石碑，立于洞中，至今犹存。

过注易洞，一条又长又陡的台阶通向顶端巍峨古塔。攀完台阶站在塔下，才看清这是灵宝塔，又称凌云塔，北宋所建，十三级密檐式四面结构，塔体中空，石阶可盘旋至顶，每级窗眼既采光又供远眺，只是如今已不让攀登。塔立三江汇流处，古时竟可作灯塔导航，引船只平安航行。

游完灵宝塔，下台阶右转，一片青砖灰瓦的建筑便是沫若堂，为纪念乐山籍文学家郭沫若而建，堂内陈列着他的生平事迹图片。堂前台阶下，郭沫若铜像旁立着一支花岗岩巨笔，仿佛仍在书写华章。

铜像前方观景平台视野极佳，近俯三江浩浩荡荡，远眺乐山城区高楼林立，新旧交织的景致格外动人。沿平台旁台阶下行，先遇枕江亭，再逢半云亭，第三个亭子匾额为草书，未能认出。快到台阶尽头才发现，这条石阶竟是进景区时苏轼题字“佛”左侧的岔道，遂折返回到沫若堂。

铜像前方观景平台视野极佳，近俯三江浩浩荡荡，远眺乐山城区高楼林立，新旧交织的景致格外动人。沿平台旁台阶下行，先遇枕江亭，再逢半云亭，第三个亭子匾额为草书，未能认出。快到台阶尽头才发现，这条石阶竟是进景区时苏轼题字“佛”左侧的岔道，遂折返回到沫若堂。

眺望乐山市景

从沫若堂回到灵宝塔石阶底部，继续前行，见一指示牌写着“千峰洞”，拾级而上，前方崖壁刻有《千峰祖师洞记》。崖旁山洞内，千峰禅师石像端坐——相传他原为狱吏，元末押解囚犯经乐山时，见世乱刑繁多有冤屈，遂释放众囚，削发为僧。

过千峰洞，台阶中间摆满紫色球形小花盆栽，上行至拱形墙，再上台阶，木结构大殿“甘露堂”匾额赫然在目。下台阶前行，红色拱门“苏园”二字引着我们进入一座园林，瀑布、水池、假山、小桥相映成趣，古朴典雅。最高处八檐二层亭“灵山亭”，登高望景，心旷神怡。

穿过红墙八卦形门洞出苏园，前方石阶顶端红墙门洞上“东坡楼”匾额醒目，右侧楹联“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道尽东坡风骨，左侧是东坡读书画像。楼内楼阁、亭台、长廊错落，可惜二层东坡楼正围起维修，无法参观。正对东坡楼的“清音亭”内，“曲水鱼头墨，古亭云外声”楹联雅致，亭前石碑刻着南宋邵博《清音亭记》，字里行间皆是风雅。

游完东坡楼，便寻路下佛脚。路边崖壁下一汪泉水旁，“勺泉”石刻清冽，前方“云山圣地”四字苍劲。来到浮玉亭，亭中悬挂大钟，右侧崖壁下，海通禅师石雕静立——他正是乐山大佛的建造者，旁边《凌云山海师洞记》碑与“海师洞”洞口相望，洞内黝黑，仅洞顶一盏灯透出微光。这洞原是东汉崖墓，相传唐代高僧海通曾在此主持开凿大佛。

小杨此前说过，海通在凌云山修行时，见三江汇流处江水湍急，常覆舟溺人，遂立志临江开凿弥勒佛像，愿佛护佑苍生安涛镇浪。可惜大佛未竟，他便圆寂了，后经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西川节度使韦皋相继主持，历时九十余年才完工，成就了这座高71米的世界最大石刻佛像。

海师洞前方是看佛首的另一平台，位于佛首左侧，地势更高些，依旧游人如织，挤着拍了照，便直奔凌云栈道——那是下佛脚的路。路边小吃摊前，孙儿买了个煮玉米，边吃边“充电”。

其实我们早已与团友、导游走散。25年前的1990年，我曾来乐山大佛，从右侧下去，在佛脚前“抱佛脚”留影，方才打听得知右侧正维修，需从南边绕行，便执意要带孙儿们去看看。可栈道入口处人山人海，只能跟着队伍慢慢等。雨中排队近一小时，才挪到凌云栈道入口，雨也恰好停了。栈道部分嵌在山体中，个别路段极陡，游人都小心翼翼地挪步，依稀觉得这石岩栈道似有重修，与记忆中模样重观合又分离。

1990年4月我在乐山大佛脚下留影

大佛右侧九曲栈道是唐开凿时留下的施工与礼佛山道，左侧便是们下来的凌云栈道，出口上方“天洞”二字清晰可见。如今左右栈道多有封闭，游客只能从凌云栈道下至佛脚平台。

看江中游船穿游，船上游客拥满高呼拍照兴奋不已。瞻仰够了大佛，便沿凌云栈道另一路上行，崖壁石刻一路相伴。爬到山顶，“丹霞”亭旁两块石碑刻着“乐山牌刻乐水，如诗如画”“江山奇观，栈道险要”，恰是此刻心境。

快五点时，终于踏上佛脚平台。大佛与山同高，端坐江边，雄伟代壮，人立其下，顿感自身渺小。平台上游人摩肩接踵，纷纷拍照，佛脚前围着栏杆，再不能近前“抱佛脚”，终究是留了点我遗憾。

继续前行，见一红色楼着“东方佛都”，是另一景区了。附近崖壁上四四方方的山洞原是崖墓，古人在崖壁垂直开凿成墓室，透着别样的智慧。过了崖墓，一处平台围有女墙，中央一尊重炮静静伫立，是三龟九顶城炮台遗址——宋末元初，宋元军队曾在此激战，炮身犹带历史的硝烟。

过炮台，沿下坡石阶到底，崖壁上巨大的“佛”“禅”二字指引着方向，前方便是乐山大佛景区南门。出了景区，与导游、团友会合，步行返回北门停车场，随后前往紫光阁——因乐山大佛为佛道双修之地，有游客在佛堂许愿，便需至道场还愿。

回到成都市里时，已近晚十点。明日，该去都江堰看那伟大的水利枢纽，再到熊猫园见见国宝们了。

七律·乐山大佛纪游

雨叩佛心烟霭浮，三江潮涌接天流。

千寻巨像凝禅意，万载丹崖记旧游。

栈道凌云惊客步，灵塔照水引归舟。

东坡载酒今何在？唯有清波绕佛头。

2025.7.20于四川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