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那拉提：草甸倾长天

罗山行者（戴建达）

　　＂他们说你嫁到了伊犁，是不是因为那里有美丽的那拉提＂，车厢内荡漾着《可可托海的牧羊人》的歌声，我们的车向那拉提草原进发了。伊梨河谷地区的天似刚濯洗过的蓝绸，云絮尚在风里拧着水滴。前方草坡如巨大绿缎从山脊铺泻而下，分明是天地初开时便铺就的绿玉阶台。仿佛有人蓦然撤下眼前所有的帘幕，浩大辽阔的一派碧绿便猝不及防地撞到了近前——那是那拉提草原在我生命里第一次壮烈的现身。

　　走在草原间的步道上，青草气息裹着泥土的清香与马粪的气味渐次明晰。远处立着几座白色的毡房，点缀在绿草间尤为显眼。几个游客骑着骏马纵然想驰骋一番，但又又点害怕，只有慢悠悠地行走着，他们鲜艳衣角在风里鼓荡，仿佛草原上刮过的一缕野风。我们的同伴扑向草原，激动的跳跃着，翻滚着，有一种想把整个草原拥进怀里的冲动，又有一种怕失去这片难遇的青绿的伤怀，尽情享受着草原的魅力与宁静。

　　草原的中间有乌孙古道与乌孙王陵的遗址。踏在在乌孙古道的石板上，历史的联姻故事在这苍茫的草原间重现。公元前2世纪，汉武帝为联合乌孙抗击匈奴，派细君公主与解忧公主和亲乌孙，均经此道西行。​政治联姻与军事同盟​的建立，依托于古道的通行能力，成为汉代“丝绸之路”北线的重要支点。乌孙王陵，草原上的一块大土堆，与附近的乌孙王庭静静地立于草原之上，诉说着那拉提久远的历史与爱情故事。还有那立于草原上的细君公主与乌孙王的高大塑像，见证了古代政治联姻的传奇，经历了历史的沉淀与沧桑。

　　来到那拉提森林公园，辽阔的草原与茂密的森林融为一体，展现了一幅幅动人的画卷。走在森林间的小路上，一排排的雪岭云杉笔直挺立。在阳光的映照下，树梢尖仿佛密密地绣上了灿烂金辉，缀满了高地起伏的草坡。它们如披挂金色铠甲的士兵般整饬列阵，迎着日光灼灼闪耀、衬托着草原的宁静与辽阔。有树的连绵，又草的辽远。人站其中，只觉自己渺小如一株草尖，而草原则如无边无际的海面翻涌不息。

　　马群便是这鲜活织锦上移动的绣纹，浓密鬃毛在日光里流淌着铜色微光。视线追随它们纵情翻越山丘的弧线时，整片草原仿佛随之起伏奔腾，搅动了凝固的绿海。允章与建勇兄向牧马人租了二匹深栗色骏马。那鞍具陈旧得可见斑驳汗渍的光亮，脚刚踩上银镫，马匹便扭头想走，幸亏有牧民拉住马头，着实让人惊吓一跳。马背颠簸如浪中小舟，视野随之高低荡漾。骑至草场深处，草原的辽阔尽收眼底，远山叠影成了凝重的藏蓝，天地间那片纯净的绿便永远留在记忆的深处。

　　那拉提草原就这样安然栖卧于连绵群山的怀抱中，既饱藏生灵喧闹的生机，又蕴含着一种沉稳无言的力量。我们江南的草坪的秀气，在这里被扼杀的荡然无存。它仿佛一条被时光压平了折痕的丝绸，铺展在历史深处——当马蹄踏浪般拂过丰草，当牧歌的余音融解进风，那一刻，我像是无意碰触到了天山西麓沉睡未启的封印，成为这次新疆之行永远永远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