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文澜听雨 作者 赤道雪(2025年6月7日)

谈晓温

<p class="ql-block">  天色渐染墨痕时,我正行在归途。人行道边的树筛下的碎光被云霭一寸寸收走,路边卖鞋袜垫的老妪开始收拾布兜。这乌市总在等一场透雨——就像宣纸等墨,像茶盏等泉。</p> <p class="ql-block">  雨来时先听见鸟鸣。几只乌鸫从道旁树梢掠过,翅尖抖落的清音还未坠地,雨丝便斜斜地织了起来。不是盛夏惯见的急雨,倒似谁在天边慢条斯理地筛着水晶屑。我依旧保持着步速,看雨点滴在香椿树叶上,溅起细碎的青光。那些蒙尘多日的叶片,此刻正被洗出翡翠的底色。</p> <p class="ql-block">  忽然觉得人行道成了巨大的水盂。每一滴雨都在叩问:可要濯缨?可要浣心?这念头来得突兀,像荷叶上倏忽滚动的银珠。世人常道明镜台要勤拂拭,却不知心上的尘埃最是顽固——它们不是浮灰,是日积月累沁入肌理的茶渍,是年深月久结在壶壁的水碱。</p> <p class="ql-block">  雨幕渐浓时,整条街都成了青绿洇染的册页。风贴着地面游走,把潮湿的草木香送到行人衣袂间。路边垂榆树叶莎莎的摇摆,簌簌的鸣响,恍若织布机声声。这天地间的沐浴仪式,是不分草木与人。我们都在水汽氤氲中褪去硬壳,露出最初柔软的质地。</p> <p class="ql-block">  重庆路口转角处遇见收废纸板的老人。他推行的三轮车上,捆扎着几个泡沫板和装满塑料瓶的烂袋子。我们相视一笑,各自在雨中继续着行程。忽然懂得拂尘的真意——不是扫尽门前雪,是留半间虚室盛月光;不是杜绝烟火气,是在煎茶声里听落花。</p> <p class="ql-block">  雨停时我正推开文澜府西门,西门大厅进院门檐上的水珠滴在我肩头,凉津津像句迟到的问候。碎步走过小区院中的塑胶道,进到楼门,登上电梯,进到家中,家中窗台陶盆里的绿箩新抽了几寸绿芽,厨房飘来蒸玉米的甜香。这寻常光景,竟比什么偈语都来得透彻:心若住得下三更灯火五更鸡,便自然容得下九秋蓬与万里风。</p><p class="ql-block"> 我爱文澜,我在文澜听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