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校琐记

拂心斋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阳东中学的轮廓,总在夏末的蝉鸣里愈发清晰。那时的校园里,多半是像我一样的农家子弟,洗得发白的衣服袖口、带着泥土气息的球鞋,还有课间偷偷啃着的蕃薯,都藏着相似的窘迫,却也攒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我们的青春,是在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和窗外的绿浪里,慢慢长出翅膀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在阳中的三年,我像个上紧发条的陀螺。作为学生会和东星文学社的干部,课余时间总泡在团委办公室和文学社的办公室里。帮茹赵强老师整理学生会档案,跟着他学写活动策划,他总说“学生工作不是跑腿,是学着怎么把一群人拧成一股绳”。那些他教我的为人处世道理,比如“做事前先想清楚别人需要什么”,后来成了我在东莞做教育工作时,常挂在嘴边的话。东星文学社的油印刊物里,印着我们这些大山孩子对世界的好奇,而茹老师看着我们笔尖流淌的文字时,眼里的光,比刊头的星星还亮。</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美术生的身份,是我青春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冯伟富老师的画室,永远弥漫着松节油、铅笔、水彩颜料的味道。他的手总带着颜料的痕迹,示范起素描时,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像在讲一个无声的故事。知道我家不宽裕,每年暑假的美术培训班,他总笑着说“你给的够买几支铅笔了”,那些悄悄减免的费用,是他替我挡住生活风雨的温柔。考前最后冲刺的日子,他陪着我们画到深夜,泡好的菊花茶在画室里冒着热气,他说“你们的画笔,能画出比大山更远的路”。后来我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站在他面前,他的眼笑成一线,眼里的欣慰像秋日的阳光,暖得人眼眶发热。</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三位老师的身影,在记忆里从未褪色。黄春雷老师的语文课,是我们窥见山外世界的窗口。他讲李白的豪迈,也讲敦煌的壁画;说鲁迅的冷峻,也聊广深大都市的霓虹。那些课本外的故事,像一颗颗种子,在我们心里种下对远方的向往。他总说“读书不是为了逃离大山,是为了带着大山的坚韧,去看看更大的天地”,这话我记了很多年,如今站在东莞的讲台上,也常讲给我的学生听。</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李宗添老师的眼镜,至今想起仍觉温热。那天早读课发现眼镜丢了,模糊的世界里连黑板上的字都成了一团影子,急得差点掉眼泪。他知道后,从办公室拿来自己的备用眼镜,“先戴着,我的度数和你差不太多”。那副带着些许磨损的眼镜,镜片后的世界不算清晰,却让我看清了师者的温暖。他教数学时严谨得像解一道证明题,可转身递给我眼镜时,眼里的关切却柔软得不像话。偶尔他讲话带着点口吃,我们私下里偷偷笑过,可谁都知道,那个总在晚自习后巡查教室、替我们关窗的级长,心里装着多少学生的琐碎。</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如今在东莞的校园里,看着学生们朝气蓬勃的脸,总会想起阳东中学的时光。那些在画室里熬过的夜,在文学社写下的诗,还有老师们说过的话,都成了我行囊里最珍贵的东西。原来青春里的每一份遇见,都是照亮前路的光——冯老师的画笔,黄老师的故事,李老师的眼镜,茹老师的指引,还有那些和我一起啃蕃薯、追理想的伙伴,早已把阳中的印记,刻进了我的生命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2001年大学毕业后,我背井离乡到东莞谋食,瞬间已廿余载。自父母不在,我很少回家乡,很少回母校看看。庆幸的是,科技的发展使我与母校的联系不再只限于线下。多少次梦里,我总能隐隐听见阳中的铃声。那是属于我们的青春密码,藏着最朴素的梦想,和最温暖的回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