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莲荷

榔头

今夏热浪来得凶猛，陶盆里的月季蔫着半干的叶片，勉强开出几朵拇指大的花，像是用力挤出的苦笑。金雀的羽叶蜷缩成绿豆大小，在枝头瑟瑟发抖。那株每年盛花的红梅老桩最是凄惨，如今只剩顶端一点暗红的芽苞，像将熄未熄的炭火。倒是花坛中的紫藤依然枝繁叶茂，在藤曼修剪之后还开出了二串新花。要强的凌霄依旧张狂，络绎不绝的橙红喇叭花吸引来纷飞的野蜂——它们把根须扎进了地气，自然比盆中囚徒多了几分生机。

转机在立秋前悄然降临。黄昏一场穿堂风掠过阳台，竟带着久违的凉意，才知是遥远的台风在东海打了个转。清晨我便骑行出门，往水汽丰沛处寻去。

荷塘里正上演着最后的盛夏狂欢。粉荷的花瓣边缘已泛起倦意，却仍撑着层层叠叠的裙裾，不肯卸去艳妆。莲蓬们倒是早早挺直了腰杆，青玉盘似的脸孔上，蜂巢状的凹坑里还噙着昨夜的雨水。最动人的要数那些半凋的荷，褪色的花瓣垂落成流苏，露出中心翡翠般的莲房，恰似美人卸簪后露出的一截玉颈。水面上浮着几片枯卷的荷叶，叶脉在阳光下透出金色的经络，宛如摊开的掌纹。

蹲在塘边取景时，忽觉有水滴砸在身上上。抬头才发觉是岸边的垂柳在摇落宿雨——原来秋意早已藏在每一片摇摇欲坠的露珠里，只等人俯身时，便悄悄滴进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