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姚会:时光里的烟火旧痕

许纪汉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俺农村人所说的“上会”,其实就是赶集。这两个字带着泥土的温软,一出口,仿佛就有尘土在阳光下飞扬,有吆喝声顺着田埂飘过来。荆姚会,就是刻在当地人记忆里的那处烟火地标,数百年的光阴在它身上碾过,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痕。</p><p class="ql-block"> 自打我记事起,就知道荆姚有集市,集市里面有国营的生产门市部、日杂门市部、综合门市部、食堂、药店,成员只有一两个人的照相镶牙店、邮电所、自行车修理部、木业部、铁匠部、理发店。荆姚的集市每逢农历五、十为集日,每月的集日为五天,不论月份大小,月底那天必逢集日,每年底的最后三天也逢集日。</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荆姚的集市是什么时候设置的,这个已无从考究。这里之所以设置集市,应该与当地人口密度大相关,荆姚街由东、中、西三个自然村组成,村落之间只隔着条南北走向的通道,另外荆姚距周边村落的距离也都相对适中,交通条件也相对便利。这里自古以来便是荆姚这片土地上的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所在。</p><p class="ql-block"> 我记事时,荆姚会正是最热闹的光景。尤其是农闲时节每月逢五逢十的清晨,天刚蒙蒙亮,各村的土路就醒了。自行车铃铛叮铃铃响,驴车轱辘吱呀呀转,裹着棉袄的老汉牵着孙子,挎着竹篮的婆姨们结伴而行,脚步声、说笑声搅碎了村野的寂静。等走到街道口,人声已经像煮沸的水,热气腾腾地漫开来。</p><p class="ql-block"> 会场上永远是一幅流动的四季画卷。春季有藤条框里那一捆带着泥土芳香的头茬韭菜,麦收前是各种夏收农具的展示交易平台,六七月里是各种鲜果的集中亮相,切开的西瓜红瓤黑籽让涎水外溢,十月里金粟山的柿子躺在架子车上最来凑兴,冬月里吹糖人买灶糖尽展非遗传承,腊月年货纷纷登场喜庆人寿年丰。</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荆姚的集市是什么时候设置的,这个已无从考究。这里之所以设置集市,应该与当地人口密度大相关,荆姚街由东、中、西三个自然村组成,村落之间只隔着条南北走向的通道,另外荆姚距周边村落的距离也都相对适中,交通条件也相对便利。这里自古以来便是荆姚这片土地上的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所在。</p><p class="ql-block"> 我记事时,荆姚会正是最热闹的光景。尤其是农闲时节每月逢五逢十的清晨,天刚蒙蒙亮,各村的土路就醒了。自行车铃铛叮铃铃响,驴车轱辘吱呀呀转,裹着棉袄的老汉牵着孙子,挎着竹篮的婆姨们结伴而行,脚步声、说笑声搅碎了村野的寂静。等走到街道口,人声已经像煮沸的水,热气腾腾地漫开来。</p><p class="ql-block"> 会场上永远是一幅流动的四季画卷。春季有藤条框里那一捆带着泥土芳香的头茬韭菜,麦收前是各种夏收农具的展示交易平台,六七月里是各种鲜果的集中亮相,切开的西瓜红瓤黑籽让涎水外溢,十月里金粟山的柿子躺在架子车上最来凑兴,冬月里吹糖人买灶糖尽展非遗传承,腊月年货纷纷登场喜庆人寿年丰。</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我的记忆里,荆姚集市的辉煌时刻莫过于上世纪八十年代那会。那会的荆姚会,下面有猪羊片、牲畜片、杂货片、蔬菜片、百货片、服装布匹片、农具片,还有街道旁边巷子里专供妇女们交流纺织品的场所,这样的场所当时人们称之为“婆娘会”,荆姚的“婆娘会”在周边那可是出了名的,逢会交易的人数近千人之多,还有被称之为“黑市”的交易也混杂于其中,“黑市”里从事的是粮票及布票等国家明文禁止的交易。</p><p class="ql-block"> 被计划经济“求大于供”压抑了多年的人们,购买的欲望一下子被迸发了出来,私营经济的介入为此营造了更广阔的平台,荆姚集市的逢十逢五集日早已满足不了人们对物质生活需求的需要,政府便搞起了连续几日的物资交流会,吸引各地的供应商们前来交易,既满足了当地百姓的需要,又增加了地方上的财政收入,那个年代加入时代的弄潮儿们,没有那个没挣到钱的。</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荆姚会,哪只是买卖东西的地方?它俨然是乡村的“信息中心”。张家的姑娘订了亲,李家的新麦打了多少斤,谁家的娃考上了县里的中学,都在这集市的喧嚣里悄悄传开。老汉们蹲在墙根下抽着旱烟,说着今年的收成和政策;婆姨们在布摊前挑挑拣拣,顺便打听着谁家的缝纫手艺好。就连最腼腆的后生,也会借着上会的由头,在媒人的指点下,偷偷地把邻村姑娘看上一眼。它像一根无形的线,把散落的村庄串在一起,让日子有了盼头,有了滋味。</p><p class="ql-block"> 数百年里,荆姚会就这么守着镇子的老街道。它见过骡马驮着货物来的年月,见过解放后供销社和集市并存的热闹,也见过改革开放后个体户们涌来的浪潮。庄稼人靠着它换回种子化肥,手艺人靠着它挣得营生,孩子们靠着它盼来一口甜。它不是什么显赫的地标,却实实在在托举起了一方水土的烟火生计。</p><p class="ql-block"> 而今的荆姚街道,以荆姚街道十字为中心向东西、南北方向展开,道路宽敞,道路两旁楼房林立,商铺鳞次栉比,与人们日常生活相关的行业样样都有,有的还不止一两家,极大地方便、满足了当地人们生产、生活等消费方面的需求。</p><p class="ql-block"> 夜晚的荆姚街道更是亮如白昼,赶夜市的商户一家挨着一家,烧烤散发出的淡淡蓝烟和烤品散发出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忙碌了一天的年轻人三三两两,有男有女,有相好者,也有大人小孩一家子,围坐在烧烤摊边,数串烧烤,两杯啤酒,一天的劳碌便烟消云散。</p><p class="ql-block"> 可时光总在推着人往前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镇上开了亮堂堂的超市,货架上的商品比集市上更齐全;服装店里,荧光灯下,一排排时装挂在衣服架上,等待它的主人来领它回家;而年轻人则是捧着手机划几下,衣服零食就能送到家。荆姚会的光环,就这么一点点淡了。</p><p class="ql-block"> 如今再去荆姚会,心会轻轻沉一下。曾经挤得转不开身的街道宽了,却也空了。卖农具的摊少了,取而代之的是零星的几个卖廉价百货的;油糕摊还在,只是买的人多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耳边听不到货郎的拨浪鼓响,取而代之的是电动车驶过的呼呼声。有次碰到个吹糖人的老者,闲聊时我问他这个生意怎么样,他说现在的孩子就连这叫什么都不知道,生意还能怎么样。从他无奈的表情上,我看到的是他对这份非遗的执着与不舍。</p><p class="ql-block"> 但总还有些老辈人,习惯性地在逢五逢十的日子赶来。他们不买什么,就沿着老街道慢慢走,看看熟悉的老房子,和相熟的老汉蹲在墙根下聊几句。阳光落在他们花白的头发上,像给这段旧时光镀了层暖黄。他们心里都清楚,荆姚会的热闹是回不来了,可这“上会”的习惯,早就成了刻在骨子里的念想。</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数百年的荆姚会,就这么在时代的风里慢慢淡了轮廓。它不再是乡村经济的主动脉,却成了一代人的集体记忆。那些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孩子的欢笑声,都藏在了时光的褶皱里,偶尔被某个清晨的风一吹,就飘回心头,带着泥土的气息,带着烟火的温度,提醒着我们,曾经有那样一个地方,装着乡村最鲜活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由荆姚街道十字向南约行200米的路西,有一家老街口菜铺,这块地方也称之为“桥上”,不知路过此地的你,瞥一眼这家菜铺的招牌,心中有何感想?</p><p class="ql-block"> 或许,衰落也是一种留存,某种事物的衰落,恰好在印证另一种新兴事物的兴起,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社会发展与进步的标志。荆姚会留下的,不只是几条老街道,更是一代人对乡土的眷恋,是时光里最温柔的旧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