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年复一年的征集应征公民到军队服现役,这是保障军队兵员补充、建设巩固国防和强大军队的一项重要工作。因而,常态下每年都要例行组织实施征兵工作。上世纪中期征兵的方式之一,就是由部队派出接兵干部到接兵地区,协助征兵办公室做好征兵工作,然后,将新兵接回部队进行短期学习培训和军事训练后,分配到连队服役。回想起当年我还是个小战士时就承担接兵这事,还得从50多年前说起。</p> <p class="ql-block">那是1972年11月下旬,我在北京军区守备第2师130加农炮营3连担任卫生员。有一天,突然接到上级的通知,让我和连队的2排长、司务长一起到师部参加接兵干部培训班。这使我感到非常意外,因为,那个年代接兵工作是一件很很敏感和很荣幸的事情,毕竟,参加接兵的人员都是经过部队层层遴选出来的优秀骨干,绝大多数都是由干部承担。另外,按照惯例,圆满完成任务后,无论是干部或战士职务晋升的概率非常大,故而成为众多指战员梦寐以求的美差,何况我还是一名入伍3年、刚满20岁的小战士呢。</p> <p class="ql-block">我如期到师招待所报到,按时参加了师接兵干部培训班。在培训班上,来自全师各团的接兵人员集中学习了有关征兵工作政策法规、征兵体检标准、政治审查和接兵工作中注意事项等文件精神与工作方法,师领导介绍了全师接兵工作任务、新兵征集数量、任务地区分布和组织实施方案,并以团和师直营为单位进行了分组,师直属有两个营级单位(即高炮营和加农炮营),分成了两个小组。我所在的加农炮营小组共有9名成员组成,其中干部5名,战士4名,分别来自1、2、3连。1连抽调了2名干部、1名战士,他们是副指导员李素芳(前排左2)、指挥排霍排长(前排左1,忘了名字)、战士徐小宁(后排右2);2连抽调了1名干部和1名战士,即连长张宝德(前排中)、战士夏炳林(后排右1);我们连抽调了2名干部和2名战士,即2排长徐迎贵(前排右2)、司务长刘广汉(前排右1)、有线班长侯跃祥(后排左2)和我(后排左1)。2连张连长为组长。我们的任务是到内蒙古锡林郭勒盟的太仆寺旗、正镶黄旗、正蓝旗、多伦县4个旗县,接202名新兵,另外,受内蒙古军区委派,在镶黄旗、正蓝旗等地代接6名女兵。</p> <p class="ql-block">1972年12月初,我们一行9人冒着凛冽的寒风,从包头市固阳县出发,途经河北省张家口市,辗转抵达本次接兵的大本营驻地——内蒙古锡林郭勒盟太仆寺旗政府所在地宝昌镇。因为,我们将在太仆寺旗征兵120多名,其他3个旗县加起来才70多个名额,所以,将大本营设在太仆寺旗,便于协调工作。该旗位于内蒙古自治区中部、锡林郭勒盟南部,地处内蒙古高原东南边,西与正镶白旗、正蓝旗交界,东与多伦县接壤,是与河北省交界的草原门户和察哈尔部落的故乡。</p><p class="ql-block">我们到达太仆寺旗后,当地武装部安排我们住进了政府招待所。稍事休息后,我们随即与旗武装部、旗征兵办公室召开了见面会,3方一一介绍了人员组成情况,互相通报了征兵工作组织领导、计划安排、人员分工和保障措施等事宜,会议交流充分,气氛热烈融洽。会上,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旗武装部部长一席话让我毛骨悚然:一是冬天草原野狼成群结队,活动猖獗,偷袭、伤害人畜的事件时有发生,严重威胁着人畜生命安全,如果偶遇狼群,千万不要打头狼,否则,会遭到狼群猛烈攻击;二是邪教“一贯道”活动神出鬼没,每到晚上陆续可见定时信号弹划过夜空;三是天气寒冷恶劣,经常出现狂风暴雪肆虐,雪虐风饕迷路的现象等等,尽可能结伴而行,务必注意人身安全。在我们的印象中,每每提及内蒙古大草原,首先想到的是辽阔无垠的草原景色和牛羊成群梦幻般的美丽风光,不曾想幻想与现实严重错位,美好与恐惧的矛盾格外对立,一股莫名其妙的阴影笼罩在心头。</p> <p class="ql-block">按照小组分工,我不仅要代理军医的职责,负责督察、巡检、抽查、把控4个旗县所有征兵对象体检标准的执行情况,担负接兵人员日常医疗保健任务,而且,还要负责太仆寺旗小营子、东井子两个公社适龄青年征兵报名情况,以及体检合格者的政治审查与家庭走访等工作,可谓是身兼数职,担子不轻,责任重大。特别是在那个年代,由于部队的特殊性,对应征青年的选拔标准较高、较严,接兵工作都是由接兵干部全权协调当地武装部门,组织完成全部征兵的初步审核、健康体检、政治审查、家庭走访、面试把关等过程,军地双方共同商议批准入伍对象,有权“刷下”相对不合格的预征对象,可以说那时候的接兵干部,都有比较大的话语权和决定权。</p><p class="ql-block">我在太仆寺旗接兵的主要任务是,除按要求完成两个公社现场征兵调研外,还要例行参加接兵小组和当地武装部召开的碰头会、务虚会、汇报会等工作会议,隔三岔五汇报各自承担任务的工作进展情况,找出存在的主要问题,制订相应的计划和措施。除此以外,我还要经常陪同接兵小组领导到另外的3个任务旗县例行巡查,实地了解那里的征兵动态。而我侧重履行我的专业重任——征兵体检工作。众所周知,征兵体检是接兵过程中重要的环节,体检工作必须是在指定的体检机构、指定的体检时间,由指定医护人员按照统一的检查标准和程序进行检查。我是接兵小组唯一的医疗卫生专业人员,因此,我必须严格履行军方职责,重点了解这些旗县将要承担的健康体检设备设施现状,体检医务人员的组成数量、专业搭配、技术状况、政治表现等是否合理合规,以及勘察、知悉这些地方体格检查场地、组织保障实施方案、体检日程流程,紧盯应征青年健康体检相关的各个环节。</p><p class="ql-block">征兵体检一般按照身体初检、上站体检、身体复查等步骤进行,重点筛查身高、体重、视力、血压等基础指标,严密观察心血管、传染病与神经系统疾病身体健康综合指数。为确保征兵体检工作不能出现任何问题,为部队遴选优质兵员,在正式体检时我必须到4个旗县现场巡视督导,不放过任何影响体检质量的问题发生,严格对照征兵体检标准严把体检关。尽人皆知,征兵体检暗流涌动,矛盾重重。想当兵或不想当兵的,都会托关系,打招呼,做标记、弄虚作假的屡见不鲜,如何做到心中有数,避免在体检上做手脚是我最担心、最关注的工作重点。身体有点毛病而想当兵的,想方设法找关系、托人情百般掩盖,蒙混过关;身体非常健康而不愿意当兵的有之,他们同样会千方百计找关系,装疯卖傻,没病装病,达到身体不合格的目的。况且,征兵体检完成之后,还有政治考核、役前教育和身体复查等流程要做,新兵到部队以后还要再次进行身体复查。但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是,因我承担接兵任务区由于身体原因而遭遇退兵的事情发生,这是监管不到位,失职失察的行为。</p><p class="ql-block">另外,内蒙古军区委派我们在正镶白旗、正蓝旗代接6名女兵的体格检查,也是我特别注意的工作之一。女兵的身体健康体检标准与男兵相比基本一致,有区别的是身高、身体指数、检查妇科及附件等不一样。还有体检步骤也不同,女兵是在所在地(县以上)医疗机构进行初审初检,必须要到兵役机关认定的地市级以上医疗机构进行体检。</p> <p class="ql-block">说到乡下现场了解应征青年报名情况,经历了五味杂陈的体验。在下乡了解征集报名情况,审查应征公民家庭背景、社会关系及政治立场,以及面试把关等阶段,接兵人员都要按照分工分散下到各个公社、大队和村庄实地调研。我记得,驻地宝昌镇到小营子、东井子公社相距都很远,由于天寒地冻,白雪皑皑,公共交通中断,加上冰天雪地无法骑车,到这些地方主要的交通工具靠骑马,来来往往非常不方便,下乡对征集对象现场初检、家访等都要住在公社好几天。我吃住在小营子公社,白天公社武装部长陪着我到管辖的村庄走访,面谈征集对象及家长,从总体上掌握这个地方应征青年身体、家庭、态度等基本情况,重点把握两类青年:一是综合素质好的,二是身体有缺陷的,在应征青年花名册上作出明显的标记,再用笔记本详细记录下来,以备后期定兵决策时用。</p><p class="ql-block">我在小营子公社有件永生难忘的事是在狂风暴雪的夜晚独守公社大院。公社大院是建在一处草滩上非常空旷的大四合院,四周的村庄相隔较远,下班后只有一个看门的老头留守。有一天晚上老头回家了,大院只有我一个人,晚上雪花飘飘,狂风怒吼,吹的门窗和杂物吱吱嘎嘎、叮叮咣咣响个不停,时不时远处还有野狼和狗子的嚎叫声,室外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团,我越想越害怕,顶着狂风飞雪,摸黑到宿舍附近办公室搬起桌椅板凳堵住院子大门、走廊门和宿舍门;为了壮胆,特别找了一些能够发出刺耳声响的铁水桶、铁簸箕、洗脸盆、大铝盆等放在走廊门后和过道,以及宿舍窗台上散放着暖壶、饭碗、玻璃瓶和空抽屉,如果窗户被推开就会发出尖厉的响声提示我,还可以吓唬来者。就这样,整个晚上我无法入睡,睁着大眼盯着最后一道防线——宿舍门和窗户,手里拿准备迎战狼群或坏人的护身自卫武器——搜集来的铁锹和木棍,身旁还有备用的扁担、煤铲、椅子和板凳等家伙,做好了多手准备,以防万一。如此这般战战兢兢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直到天亮,度过了这场刻骨铭心的、胆战心惊的不眠之夜。</p> <p class="ql-block">下乡吃饭也对我是一个不小的考验,乡下没有正规的食堂和专门做饭的人,伙食花样和种类与县城招待所相比天壤之别。我在小营子公社时,一天3顿饭都是看门老头在他住的房间里做的,每顿饭自然也只有我们两人同吃一样简简单单的饭食。我虽然想到了这些难题,但是,那种名为“莜面块垒”的餐食还是让我吃不消。“莜面块垒”不仅是我从来没有见过,更没有吃过的食物,而且,差不多一日三餐光吃这个用莜面疙瘩和土豆丁混合炒熟的、干巴拉茬的主食,实在难咽下肚。况且,在没有其他任何蔬菜和汤类相加的情况下,这种餐餐同样单调而粗糙的食品,对于我这个南方人来说确实“难以启齿”,“莜面块垒”的样子深深的印在我脑海里,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即使这样,每天还要按照接兵小组制定的伙食费标准,必须向公社缴纳1斤粮票和1块钱。</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结 语</b></p><p class="ql-block">1972年12月下旬,我们圆满地完成了在锡盟4个旗县的接兵任务,带领200多名新兵踏上归途,安全抵达部队驻地,正式开启为期3个月的新兵训练任务。</p><p class="ql-block">那个年代接兵工作是极为严格的,新兵必须达到身体健康、政治审查双合格,特别是政治审查更加苛刻,应征青年本人的政治面貌、政治表现、直系和旁系亲属都在严格审查之列。涉及新兵家访、体检、政审流程环节不少,遵循的政策法规和资格标准很多,所有这些,在我承担的任务和职责范围内都得全程一丝不苟的盯着,严格把好新兵质量关,不能出现任何问题。</p><p class="ql-block">我以前从来没有接过兵,这次任务不仅感到很意外,而且,我还肩负着接兵“干部”和代理“军医”双重任务,从中学到了许多有关接兵工作知识和方法。承担这样的任务,是上级组织对我的考验,也是各级领导对我的信任。对我个人来说,无论是工作经验与知识的提升,还是军旅生涯和人生旅途的经历经过,都是十分难得的锻炼机会和实践过程。也因为经受了这次组织上的考验,出色完成了上级交代的接兵任务,在新兵训练结束不久(1973年4月),我被晋升提干,从连队卫生员提拔到师医院任检验员。自此,从师医院到野战医院,再到驻军医院,在这个专业岗位上一干就是20多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