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武功山：山水之间好修行

刘晓柊

　　几年没登武功山了，心里忽然想念那草甸云海与身心苦乐交融的滋味，方向盘一拨，一人一车便朝安福武功山驶去。

　　上山时雨丝斜织，云遮雾罩，水汽朦胧，眼前只余一小片湿漉漉的绿茵。挥竹杖敲开混沌雨幕，登山石阶蜿蜒如半睡半醒伸着懒腰的黑龙，指引人们向白鹤峰的最高处攀援而上。

　　傍晚七时抵达金顶，雨雾时浓时淡，仿佛天地间挂起一袭流动的纱帘，观赏日落、晚霞和星空的愿望不出意料全都泡了汤。夜色无声浸染，万籁此俱寂，浓雾水汽随山风卷拂，发出呜呜声响。

　　白鹤园服务中心一楼大厅人声鼎沸，橘黄的灯光温暖人心，闲坐闲聊闲玩手机的人们，俱都顽强地期待着出现奇迹一一云开雾散星斗满天，然而奇迹终究未来，最后无奈散去。

　　次日凌晨五时，山坡上已坐满伸长脖子静候日出的人群。天边只吝啬地涂抹了一道微红，太阳艰难挣扎着露脸十八秒，旋即隐没于浓雾深处——仿佛天地之心只轻轻一搏便复归沉寂。人群默然散去，无声的失望如薄雾弥漫在湿冷的空气里。

　　从金顶下行吊马桩，太阳就象一位羞怯的玩伴，在云层里躲躲藏藏。雾气如灵动的画笔，时而温柔地拥抱半山腰的草甸，时而悄然散开，露出山径天阶上模糊的人影。朦胧中，山峰、行人、道路彼此晕染，仿佛一幅不小心泼洒了水痕的古画，含蓄而深邃。

　　踏上星空栈道，太阳终于拨开云雾，慷慨洒下万丈金光。透明的玻璃栈道让万丈悬崖清晰显于脚下，将恐惧感无限放大。胆大者昂首而过，胆小者扶壁蚁行。木栈道曲折延伸，各种类象的岩石递次迎候。放眼远望，连绵的山峰和积木般的山村，在翻腾的云雾中时隐时显。

　　观音宕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帐篷密布山坡山谷，恍若蒙古人的村落。新修的云顶景区缆车电线在山水画布上拉出两条长长的直线。武功山位于吉安、萍乡、宜春交接处，三地曾因利益不均吵得不可开交，而今终于本着“搁止争议共同开发”原则，八仙过海搞开发，倒是便宜了游客们乐享其成。

行至绝望坡，烈日灼灼，连绵无尽的绿色山峦在热浪中蒸腾，如巨大绿色屏障，竟使步履生出一丝难以言说的疲惫。那绿色仿佛不再清新，倒成了无边无际的温柔窒息。无奈原路折返观音宕休整。下午，永新驴友分作两拨，在群主户外歌和平安行的率领下陆续上山。

　　第三日清晨，太阳终于挣脱了云层，如一枚轻盈的红饼悬于天际，染得云层如开彩布坊。众人摆着各式姿势，忙不迭地咔嚓咔嚓，留下一帧帧美好，快乐享受这饕餮盛宴。美好总是短暂的，不一会，太阳跃上半空，放射出刺目的白光，令人不敢直视。众人心满意足地开启新的征程。

　　群主率日出队在金顶看完旭日后原路返回，平安行领着健身队正从山脚往金顶赶来。我独自一人从观音宕沿栈道迆逦而行，到吊马桩后向安福太极宫方向下山。行至半山腰，意外邂逅了另一番洞天：竹林幽邃，古树盘曲，瀑布如素练垂悬，溪流在石间奏响泠泠清音。

　　步道蜿蜒于绿意深浓间，清风轻拂，流水潺潺，一步一景，竟似踏入了清凉的幻境。疲惫如雪消融，步履重新注入了生机。惊喜如同山间清溪，总在不期然时悄然淌过你的心头。

　　登武功山，阅尽人间百态。有人萍乡宜春正反穿越，背负行囊行走天地；有人匆匆登顶打卡即返，满足于踏金顶于足下的自豪；有人借登山“炼娃”，牵引稚嫩的脚步丈量崎岖山路；有人执手相看，于云海前许下无声誓言。

　　人们登山行程不一，目标各异，有人为看景，有人为修心，有人为健身，有人为弘毅……如万溪奔流，终归同海——所祈求的不过是在远离尘嚣的云端，遇见一个被山水洗涤更新的自己。

　　山脚下仰首，武功山依旧被云雾温柔环抱。它不言不语，却以柔韧的草甸、翻涌的云海、神出鬼没的日出与静谧的幽谷，默默间使人有所体悟：与其执念于捕捉那转瞬即逝的完美光影，不如学会在雨雾弥漫里，享受眼前这一片湿漉漉的绿意。

　　此番雨晴云雾之行，武功山帮我们找回一颗能于迷蒙处见微光、于喧嚣外听清响的平常心，这大概才是这段行程最大的收获与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