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根第二站

王荣霞

寻根第二站

来到五常市，最想去的地方是五常市志广乡腰张家屯。那里是父母的老家，父亲从那里走上抗美援朝前线，母亲守着那个家，一边和爷爷奶奶从事农业劳动，一边无数次向村口张望，盼望父亲回来。

去腰张家屯找谁呢？自从我十二岁那年去过，再没回去过。想来，整整半个世纪了。前几年，一位姓丁的小名叫小栓子的小舅特意从腰张家来到鞍山看望我妈妈，他是妈妈舅舅的儿子。我的姥爷27岁去世，年轻的姥姥改嫁后，年幼的妈妈就被舅舅收留。妈妈时常向我们念叨老丁家的舅舅对她如何爱护，说今生今世也报答不完，并嘱咐我们，让我们不忘这份恩情。

我去腰张家唯一的线索就是找到栓子小舅。我忽然想起我和栓子舅的二女儿有微信，但很少联系。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我给小舅二女儿打了微信电话，那边接了，我介绍自己是谁，她听明白了。刚放下电话，栓子舅的儿子就来电话，和我约定了地点说开车接我。

我一个人从五常市乘坐到龙凤山方向的客车，在双河屯路口下车。刚走下车，就看到有两辆三轮车停在路口处，两个个子不高的男子上下打量我。我走过去，仔细端详年纪大的老人，是我小舅吗？前些年见过，样子有点模糊了。

“你是小舅吗？”我试探着问。

“你是小霞吧？”小舅高兴地问。

“是我，你怎么也来了？”我问小舅。

这时，小舅儿子走过来说：“爸爸不放心，特意开三轮车过来了。”

我登上了小舅儿子的三轮车，坐在车斗里。小舅把一个棉垫子放进去。我坐在垫子上，两手紧紧地扶着两边的把手，生怕被闪下去。“突突突”，车开动了，行驶在坑洼不平的土道上。

我坐在车斗里，看道路两边的稻田。小舅的三轮车尾随其后。稻田绿的可人，稻穗还没有长出来。道路两旁盛开着橘黄色的太阳花。有绿油油的稻浪做衬托，太阳花显得更加娇艳无比，给人的感觉就像一眼望见蓝蓝的天空似的。

三轮车在路上拐来拐去，走过一个村庄，终于到达了。

哦，这就是腰张家屯，完全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小舅告诉我，这里现在只有十几户人家，一百来口人。年轻人都去五常市买房了，孩子们在五常读书。农忙的时候，年轻人回来种地，种完地又回五常了。这里住的都是老人了。大约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这里人口最多，有三四百口人。

哦，原来腰张家是个小屯子？完全不是我十二岁记忆的样子。

来到小舅家，一位七十来岁年纪，一头卷发的女人从屋子里走出来。

小舅迟疑了一下说：“叫舅妈吧，这是我的后老伴。”

我礼貌地鞠个躬：“舅妈好！”

小舅家特别简单，一间半的房子，半间是厨房，一间是炕。我坐在炕沿上。小舅很激动：“我没有什么亲人了，特别想念你们。你妈妈身体好吗？”

我说：“妈妈去世快三年了。”

“哦，这样，多亏前几年我去看姐了。”小舅说。

“小舅，我想去爷爷的老房子看看。”我说。小舅告诉我，爷爷家的房子就在他隔壁。

“看，前面那个房子就是你爷爷原来房子的地方，现在我老儿子住了，房子也重新修盖了。”小舅带我来到爷爷老房子处。

我仔细地找寻儿时对这里的记忆。记得房子旁边是仓房，还有马厩。三间房子，其中一间半是爷爷家。走进屋子，南北都是炕。妈妈曾经对我们说，爷爷的房子南北炕上住着两三家人，怎么住的呢？难以想象。

房子还是土坯垒成的，和我记忆中的房子差别不大。走进屋，小舅老儿子从屋里走出来，他比我小二十来岁，我们说过去的事情，他都摇头说不知道。我环视了一下屋子，屋子里的格局全都变了，完全找不到过去的模样。走出门，我指着房子南边的大棚，对小舅说，那个地方以前是一排李子树。我清晰地记得，我小时候摘了几个青李子，遭到了爷爷的呵斥。邻人告诉我，你爷爷的李子好了，全村人都可以来吃，没好，是不允许摘的。

我给爷爷的老房子拍了一张照片。现在，腰张家爷爷这支人陆续都搬走了，这里已没有王姓族人了。他们随着时代的发展去全国各地，分布于深圳、鞍山、海城、哈尔滨、佳木斯、齐齐哈尔等地。

王氏族人最早离开家乡的是我的父亲，他是应征入伍离开家乡的，以后妈妈随军来到部队生儿育女。多少人羡慕我们早早离开封闭的农村，走向一片广阔的天地。而我在半个世纪之后，在父母离世以后却特别想念这个养育了父母的老家，千里之外来寻找父母的足迹。父母生前一直要回老家看看，还嘱咐我们死后安葬在这里。此次之行，女儿也算是替父母遂了一个心愿吧！我看到父母的微笑，于是，我更深地参悟了自己此行的意义……

2025年7月25日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