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纪行(南疆篇):烟火深处的人文长卷

方学东

<p class="ql-block">如果说北疆是自然的大手笔,南疆便是人文的细描工。从独库公路南端的库车开始,戈壁与绿洲交替出现,每座老城都藏着丝路密码——库车的龟兹乐舞、喀什的古城街巷、莎车的非遗手艺,还有夜市里蒸腾的烟火气,构成流动的人文长卷。在这里,风景退为背景,真正动人的是人与岁月的对话。</p> <p class="ql-block">库车是南疆之行的起点。6月19日傍晚走进老城,古尔邦节的彩灯还没撤下,土黄色城墙下,维吾尔族老人坐在桑树下打馕,面团在馕坑边拍打出声响,芝麻与洋葱碎的香气漫过巷口。这里是古龟兹都城、汉唐丝路重镇,老巷里还能看见唐代烽燧残垣。热斯坦街上,铁匠铺叮当声此起彼伏,匠人正用古法打制英吉沙小刀,红热铁块在水里淬出白烟,刀柄羊角纹路已初具雏形。有人说库车的灵魂在“龟兹故城”遗址,我却觉得藏在老茶馆的铜壶里——6月20日清晨,茶馆里坐满戴白帽的老人,铜壶煮的砖茶冒热气,弹都塔尔的艺人唱着古老歌谣,阳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在茶碗里投下细碎光斑。</p> <p class="ql-block">口缸肉非常好吃</p> <p class="ql-block">有名的库车大馕饼</p> <p class="ql-block">阿克苏夜市</p> <p class="ql-block">库车老街的色彩非常抢眼</p> <p class="ql-block">喀什古城是南疆人文的集大成者。当天在古城用镜头扫街,清晨艾提尕尔清真寺前,信徒们正脱鞋进入大殿,广场鸽子在烤包子摊位前盘旋;午后百年老茶馆里,说书人用维吾尔语讲《福乐智慧》故事,茶客笑声惊飞檐下燕子;傍晚大巴扎突然热闹起来,卖桑椹干的商贩用汉语吆喝,戴头巾的姑娘在丝巾摊前比划,烤蛋摊铁架上,鸵鸟蛋与鹌鹑蛋排得整整齐齐。最动人的是巷里日常:维吾尔族大妈在门前浇花,孩子追着皮球跑过晾着艾德莱斯绸的绳索,转角铜器铺里,匠人正给铜壶抛光,镜面般的壶身映出他满是皱纹的笑脸。身着民族服饰的演员跳起麦西来甫,鼓声与唢呐声撞在土墙上,反弹的回音里,仿佛能听见千年前商队驼铃。</p> <p class="ql-block">南疆最大的清真寺––艾提尕尔清真寺</p> <p class="ql-block">莎车的非遗手艺,是刻在指尖的时光。6月26日傍晚走进卡赞其老街,夕阳刚把土坯墙染成蜜糖色,乐器匠人的作坊已亮灯。老匠人正给都塔尔琴颈雕刻花纹,刻刀在桑木上游走,木屑像金色粉末飘落;隔壁土陶坊里,妇人用红泥捏制陶罐,手指转动间,罐口便有了流畅弧线,她蘸着矿物颜料画花纹时,睫毛上还沾着陶土。这里是十二卡木姆的故乡,老街上随时能听见乐声——或许是巷口卖冰酪的大叔哼着曲调,或许是裁缝铺收音机里传出弹布尔旋律。在一家百年织毯坊,一位妇女正坐在织机前工作,彩色丝线在她们手中穿梭,图案是传统“生命之树”,据说这样一张地毯要织半年。“这不是生意,是念想。”掌柜老人指着墙上老照片说,“我爷爷就是这样织毯的。”</p> <p class="ql-block">纯正的十二卡木姆表演让人听的如痴如醉。</p> <p class="ql-block">听木卡姆演唱成了人们的日常。</p> <p class="ql-block">和田市的团城老街</p> <p class="ql-block">和田市的团城老街</p> <p class="ql-block">南疆的美食,是最鲜活的人文注脚。乌鲁木齐大巴扎的古尔邦节烟火还没散尽,喀什夜市的烤蛋、和田的红柳烤串已轮番攻占味蕾。在伊宁六星街,6月14日晚的古兰丹姆冰激凌店里,哈萨克族姑娘用铜勺舀出酸奶冰激凌,撒上开心果碎,冰凉里带着奶香;到了库车,必吃大馕坑烤出的“库车大馕”,芝麻与洋葱在高温下焦香,刚出炉时能香透半条街;和田夜市的热闹要到深夜才真正开始,6月28日晚,烤蛋摊老板能准确报出鸵鸟蛋、鹅蛋、鹌鹑蛋的不同烤法,旁边羊杂汤冒着热气,配着刚出炉的烤包子,食客里有戴头巾的妇人,也有背相机的旅人,语言不通没关系,一个微笑就能分享同一份美味。</p> <p class="ql-block">帕米尔高原的人文,带着雪域的厚重。6月24日沿中巴公路前行,白沙湖像块蓝宝石嵌在戈壁里,柯尔克孜族牧民的毡房就扎在湖边,孩子们举着酸奶疙瘩招手。到了红其拉甫口岸,海拔4733米的风里,国门国徽闪着光,守边战士说:“这里的氧气只有平原一半,但每天升国旗时,心里总揣着一团火。”回程走盘龙古道,弯道在山间盘旋如银链,路边石碑刻着“今日走过所有弯路,人生尽是坦途”,恰巧遇见赶牦牛的塔吉克族牧民,他指着远处慕士塔格峰说:“那是冰山之父,我们的祖先就葬在山脚下。”</p> <p class="ql-block">白沙湖</p> <p class="ql-block">白沙为宣纸,湖作青玉砚,山似枯笔扫过的飞白,天地间刹那定格成一副唐宋水墨长卷。面对这般苍茫壮美,顿觉自身渺小如沙,却又沉醉于这天地共绘的绝美画卷中,心也随之沉静悠远。</p> <p class="ql-block">白沙湖景色</p> <p class="ql-block">海拔5100米的国门红其拉甫口岸</p> <p class="ql-block">海拔5100米的国门红其拉甫口岸</p> <p class="ql-block">盘龙古道全景</p> <p class="ql-block">离开新疆的最后一站,是青海茫崖的黑独山。7月4日站在灰黑色山岗上,风把沙砾吹得簌簌作响,山体褶皱像被墨笔涂过,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这里已不属于新疆,却像北疆草原与南疆戈壁的余韵——北疆的绿与南疆的黄,最终都沉淀成这片黑白灰的苍茫。回望这一路,从可可托海的转场到喀什的巴扎,从赛里木湖的天鹅到红其拉甫的国门,新疆从不是单一标签:它是自然的壮阔,也是人文的鲜活;是雪山草原的辽阔,也是巷陌烟火的温暖。</p> <p class="ql-block">青海茫崖的黑独山,跟水墨画里的笔触一模一样。脚下沙土黄白交错,摊开就是张宣纸。这天然的黑白配,美得太不真实!感觉自己正站在一幅会动的国风般的山水画卷里。</p> 车轮驶离黑独山时,夕阳正把山影投在戈壁上。那些在新疆遇见的面孔突然清晰:可可托海赶羊的牧民、喀什织毯的老匠人、帕米尔高原卖酸奶的孩子……他们与这片土地共生,把日子过成了风景。而我们这些旅人,不过是偶然闯入的过客,带着满身风沙与满心感动,把新疆的故事,带回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