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茶

南海清平

賦閑後常與老伴在家喝茶。上午先去散步或到院子里澆花種菜活動一個小時，然後回屋煮水烹茶。夏秋綠白，冬春紅黑。一壺香茗，兩塊點心，説些即聊即忘的閒話，虛度光陰。

茶乃國飲。南北城鄉，僧道俗眾，達官貴人，走卒販夫，無不以茶為飲。幼年不解茶味，常見大人們喝茶，嚐之苦澀，不解長輩們为何有此愛好?我飲茶始自當年高考前夕。打倒“四人幫”後，1977年7月鄧小平複出，主管文教和科研。鄧公複出不到兩周，果斷提出恢復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文革）期間中斷了11年的“全國高等院校統一招生考試”（高考），並力主當年恢復高考。是年10月21日國家正是公佈恢復高考的決定，這時距離高考（12月9日）不到50天。得知恢復高考消息後，我也決定入場一博。當時我在濟南一家中學的校辦工廠當工人，開車床，天天滿手油污，無法看書，衹能晚飯后復習功課。高中畢業5年再也沒摸過課本，看到數學方程、物理公式頓時一片茫然；再則勞累了一天，稍坐即盹，衹能濃茶提神，支撐復習到半夜，自此養成喝茶習慣。無論後來上學，還是參加工作後，翻開書本或打開電腦前，必先沏一杯熱茶。茶可清心，古人早就注意到茶水此項功能，《茶經》曾經寫到 “至若救渴，飲之以漿；蠲忧忿，飲之以酒；荡昏寐，飲之以茶。” （註 2）現代科學發現茶葉中含有咖啡因，因此飲茶清心提神。信哉!

國人嗜茶，即以茶自奉，亦以茶待客。國人喝茶至遲可追溯到漢晉時代。常見古書上描寫，國使覲見，“禮畢，茶罷”，然後話入正題（註 1）。國人更以茶為禮。節慶往來，友情饋贈，香茗茶具往往是禮品首選，文雅莊重。本文諸圖所示杯盤、香茶多是親友所贈，在此再次致謝! 或許茶禮的高光時刻當屬婚禮中的敬茶之禮：新婦雙手奉茶，“爸爸、媽媽請喝茶”，標誌著正式走入這個家庭。

西式日常社交則是喝 Cafe （咖啡）。大街小巷，到處都是Cafe shop（咖啡館），新朋老友，臨街一坐，每人一杯，或White（加奶）或Black（不加牛奶），另加一塊蛋糕，“It is a nice day today”（今日天氣真好）為始，話匣一開，傾蓋如故。

來澳後入境隨俗，上班時通常上午10:30到餐廳喝Morning tea（早茶）；下午15時Afternoon tea（下午茶）。餐廳一角有自動煮水器，自取一隻茶杯，任選咖啡或袋裝茶。袋裝茶為速溶茶，浸入熱水杯中輕提幾下，取出棄之。砂糖、牛奶自便。有人還會自帶水果或饼干，邊喝、邊吃、邊聊，一般15 - 30分鐘。喝茶/咖啡是西式生活中基本社交活動，國家大事，鄰里奇聞，不過大家聊的最多的則是體育新聞。墨爾本是澳式足球發祥地，全澳18隻足球隊（Australia Football League，AFL），半數（9隻球隊）在墨爾本。每年冬季是澳式足球比賽季節，先是分組比賽，每週末一場，風雨無阻，然後層層選拔，至9月份決賽。每到足球比賽季節，餐廳大門上必定貼一張比賽成績表。同事們踴躍押寶賭球隊，跟隨比賽結果，即時更新各位輸贏狀況，也為早茶時間平添了一份聊資。扯遠了。

若論品茶高手，當屬《紅樓夢》中金陵諸釵：一杯曰品，兩杯解渴；若复再飲，則為騾馬之飲了（註3）。此誠千金之論! 侯門小姐，錦衣玉食，自然食少飲微。量我等凡夫俗子，三杯兩盞，怎解口中干渴（註4）! 每飲少則半升，往往“喝透”方止。酒分量飲，食按時分。飲茶自然因人而異，不宜類比。

美味佳餚，不但色、香、味、形俱佳，還須配以美器。喝茶也是如此，除了時令好茶，還要配以合適杯盞、茶盤。綠茶之茶湯清淡，宜用玻璃杯盞；紅茶用白瓷，普洱用紫砂。或許此乃個人偏好。

註1：《三國演義》第五十四回，吳國太佛寺看新郎　劉皇叔洞房續佳偶：玄德教請呂範入。禮畢坐定，茶罷，玄德問曰：“子衡來，必有所諭？”

註2: 《茶经》唐·陆羽，第六章“茶之飲”

註3：《紅樓夢》第四十一回“櫳翠庵茶品梅花雪，怡紅院劫遇母蝗虫”，妙玉道“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飲牛飲骡了”

註4: 宋·李清照《声声慢·寻寻觅觅》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