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嘎转山记忆

安逸

曾经有人问我，旅行中让你觉得最震撼的地方是哪里？多年旅行见过的大自然奇观虽多，但最为震撼的是2006年贡嘎转山—当巨大的雪峰毫无预兆的撞入眼帘之时！虽然已时隔近20年，转山途经的具体地点都已模糊，但那一刻的震撼至今难忘。 2006年五一前夕我们抵达康定。 康定是川西的交通枢纽，川藏南线穿城而过，与川藏北线在此衔接，辐射川西各地，城中有不少主打户外的民宿和店铺。登山的那些年，数次过康定，都将它作为中转站和物资补充地。此次将从这里开启贡嘎转山的旅程，城中“雅拉户外”的店主帮我们联系了进山包车和转山向导。 康定城 海拔约2500米，折多河浪花翻腾，穿城而过 从康定城出发，车辆西行，太阳初升，阳光洒在雪山顶，今天是个好天气。 沿着国道318即川藏南线西行，大约35km抵达折多山口。 折多山属于横断山系，大雪山中段、贡嘎山的余脉，西侧是高原，东侧为峡谷，南接贡嘎山。 折多山口海拔4298米，是川藏线上第一个需要翻越的高山垭口，从康定到这儿，海拔上升了1800米。 阳光下、雪坡上、经幡猎猎 登折多山口，远眺连绵雪山 打卡折多山口，四千多米，冻手！ 翻过折多山口，沿川藏线向东南方向行驶，可能是五一前还没有放假，一路上只有我们的车辆独行，折多河则一直伴随公路流淌。大约40km后到老榆林村（记忆中应该是），这就是徒步转山的起点了。 老榆林村在望 到了转山向导巴楚的家，院外自由自在的马儿，你是迎客马吗？ 巴楚的家 第一次走进藏民的家中，炉灶是用牛粪作燃料的 巴楚和孩子们出去找虫草了，女主人做糌粑招待我们，她只会说藏语，于是只能微笑、肢体语言、点头yes摇头no来交流了 照片，转经筒，皆是时光的流转～ 巴楚在外上学的女儿回来了，语言障碍没有了，跟着她尝试手抓糌粑～ 当晚住宿巴楚家，因为在高反适应中而失眠，院里的两只藏獒不知是不是因为来了陌生人，不时地嗷叫，巴楚家的小猫一直卧在我的脚边、墙壁和睡袋之间，我想是因为那个地方比较暖和吧。但令人惊奇的是凌晨我起来去二层的卫生间，小猫也跟着起来，一二层之间是没有扶手木梯，我摸黑上梯子的时候，那只小猫紧挨着我的脚边，它上一层台阶停一下，我走上台阶它才再上一级，像一位守护者生怕我踩空掉下去……第二天我的旅友开玩笑说，连猫都知道谁是好人～ 　　 向导巴楚和他的马儿们，将协助我们完成转山的旅程 山峦连绵，河流潺潺 漫步天地间，心随旷野，自在安然 　　 4.30号早上，从巴楚家出发，开始转山。巴楚没有领我们走常规路线，过了溪流直接上山，翻越重重山坡，身体还在适应海拔，夜里又没有睡好，人有点昏沉，好不容易走上一个山坡，抬头的刹那，巨大的雪峰毫无预兆地撞进眼帘，那一刻，血液直往头顶冲，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大脑完全没有反应，身体已不由自主地跟着向导巴楚向着雪峰跪拜，对我们来说，那不是刻意的敬畏，是被自然的凌冽气势震慑而本能生出的臣服。 贡嘎山是横断山脉的最高峰，海拔7556米，为“蜀山之王”，是全球攀登难度极高的雪山之一，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到 2000年，登顶人数不到30人，死亡20人，死亡率超过珠峰。国际公认的首次登顶记录是 1957年中国国家登山队6人沿东北山脊登顶成功，但下撤时遭遇雪崩4人遇难。 贡嘎属于高难度技术型雪山，冰川裂缝、冰崩区、陡峭岩壁兼而有之，需冰川穿越、冰岩混合攀登技术，中登协目前也仅开放东北山脊传统路线。对我们业余登山爱好者来说，只可仰望之。 贡嘎陡峭，横断延绵 贡嘎之上，天高云卷 蜀山之王，我等膜拜 震撼之后，继续前行，坡陡无路，顺势而行 转山路线转入密林小径中 溪流潺潺，马蹄嗒嗒，除却你我，人踪皆无 坑洼不平的石块路离不开登山杖，有个说法形象的对比了前后20年的变化：“手持登山杖而非自拍杆——对世界的丈量单位是肌肉酸痛度，而非点赞数”。 走下山坡，海拔略低，灌木、树林共生共长，一路见证了贡嘎山域“滞后春天”的生态密码——高海拔让季节慢了节拍，花朵们倔强地改写了常见的花季时节～ 　　路旁杞柳萌发，高原已冬去春来 榆叶梅，绝境生花的“春信”花 高山杜鹃花蕾待放 云南报春在盛开—— 藏语称其为“洛珠梅朵”——“冰凌花”，传说中象征“熬过寒冬的信念” 　　 今晚在野外露营，扎好帐篷后我又高反应激了——发烧，钻进睡袋，一觉醒来好了，吃点旅友做好的简餐，继续钻睡袋沉入梦乡～ 露营 新的一天，阳光洒向大地 再与蜀山之王合影 一路雪峰伴行 刃脊白云缭绕 峰巅刺破云霭 远离了尘世喧嚣 抵达贡嘎寺 贡嘎寺位于贡嘎山主峰脚下，海拔3741米，始建于13世纪，是历代贡噶活佛的修行闭关圣地，也是徒步贡嘎线路的重要中转站。 贡嘎寺前回看来路的山峦、沟壑 贡嘎寺前的留影 山峦间，贡嘎寺如此“袖珍”，天地之间，人类如此渺小 走下贡嘎寺所在山坡，沟底是碎石滩，沿着碎石滩往东北方向走，可以更接近贡嘎主峰 碎石滩后是碎石坡，雪峰看似很近，走起来很远 这个角度看，贡嘎主峰呈现巨大的金字塔形，与贡嘎寺形成“神山—圣寺”所在 雪峰之巅，风云变幻莫测，时阴时晴 碎石坡走起来很累人，给我们带路的贡嘎寺喇嘛小伙都坐下休息了 笑容纯朴，可惜已经忘了你的名字 藏经？岩画？ 终于走近，也只能走近 这是我们与蜀山之王最近的距离，但依然很远很远 山巅云海变幻，如纱似雾、如波似浪 徒步第二晚，住宿在贡嘎寺里，在这里遇到不少徒步的驴友，也有夜里到达的，木楼咯吱、人声不断，许久不能入睡～ 天光乍亮，我们离开贡嘎寺，继续转山旅途 晨光中的贡嘎寺一角 虽然是早霞映雪峰，却令人想起“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而今尘尽光生，照破青山万朵” 曙光洒山巅 离开贡嘎寺，在山谷中前行，景色宜人 太阳升起，雪山与青坡披上暖色 途经子梅村，清晨的村落，阳光明媚，寂静无声，使人有出世的感觉 子梅村坐落于贡嘎西坡，海拔约3400米，从贡嘎寺徒步至此大约需时3小时 阳光洒在栅栏上，泛着光亮，与山顶覆雪相呼应 绿毯般的草地，红棕绿交织的山林，白雪覆顶的山体，在蓝天映衬下，大自然的调色盘，尽显川西高原雄浑而多彩的美。 转经筒，转的是信仰与岁月如梭 巴旺海——荒芜河床与瑰丽雪山共存，这是徒步记忆中终点前的苍茫～ 编制这篇回忆时，由于年代久远，对照片具体地点已不太能确定，于是求助了AI，AI帮我确认了照片所摄地点为巴旺海，还给我提供了巴旺海现状和2006年的对比图片，它的描述是“你提供的照片定格了世界级景观最后的荒野时刻，如今同一机位已被栈道和指示牌改变，而你的镜头留住了巴旺海怒放的荒凉”，我想，这是时代变迁中不可避免的变化吧。 巴旺海背景的雪山——中山峰-嘉子峰山的西坡 巴旺海蜿蜒的浅流中，水体经阳光折射呈现出翡翠般碧绿色 扎根泥滩中的植物，野性的生命力顽强不息 从海拔3200米的巴旺海持续下坡到草科乡，海拔已降到1500米，这里也是当年贡嘎转山传统路线的终点站了。 山中刚萌春意，山外已春暖花开，盛开的高山杜鹃，标志着我们已走出贡嘎，从雪域回到“尘世”了。 回顾二十年前的贡嘎转山，感慨万千，如《浮光》所写：“人生不过恍惚三万天，此生如梦愿细数流年”，虽曾“浮光掠影重山彩云间”，但“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岁月如梭白驹过隙，时代变迁物非人非，珍惜当下，能行则行，多看多悟，才不负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