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上海的天空

福满年华

七月的上海，清晨五点半就把天铺成了淡青色。车刚驶离收费站，风就从半开的车窗钻进来，带着点黄浦江的潮气，把仪表盘上的温度显示吹得亮了亮——26度，是这座城市一天里最温柔的时刻。

沿著龙阳路往市区开，最先撞见的是成片的写字楼。玻璃幕墙还没被太阳晒透，像蒙着层薄纱，能看见清洁工正站在吊台上擦玻璃，身影在淡青色的天幕下成了个小点。路边的香樟树刚被浇过水，叶片上的水珠坠着晨光，偶尔有几滴被风摇下来，落在车头，洇出一小片凉润的印子。

等红灯时转头望，街角老房子的屋顶正冒着热气——不是炊烟，是露水被初阳蒸成的水汽。红砖墙爬满了爬山虎，绿叶子上还挂着露珠，和旁边新楼盘的金属格栅外墙并排站着，倒像是奶奶的藤椅和年轻人的电竞椅凑在了一起。有穿睡衣的爷叔拎着豆浆油条从弄堂里走出来，拖鞋在石板路上“嗒嗒”响，看见我的车，抬手往左边指了指，嘴里念叨“前面左转好走”，话音刚落，巷口就窜出只橘猫，踩着露水溜进了花丛。

车过衡山路时，刻意降了车速。悬铃木的枝叶在头顶织成绿网，晨光从网眼里漏下来，在柏油路上织成金斑，车轮碾过的时候，像压碎了一地星星。路边的咖啡馆刚开门，穿白衬衫的店员正搬椅子到门口，冰桶里的柠檬片泡在水里，清香顺着风飘过来。忽然有辆自行车从旁边超过，车后座的小姑娘举着片荷叶，碧绿的叶子在风里晃，把晨光都晃成了流动的绿。

天空是被洗过的样子。东边的云染着点粉，像被蛋黄抹了道边，慢慢往头顶铺；到了淮海中路，天已经成了透亮的蓝，云白得很轻，像棉花被撕成了絮，飘在老建筑的尖顶上。有鸽子从老洋房的屋顶飞起来，翅膀掠过红瓦，影子投在对面的玻璃幕墙上，一闪就不见了。

快到八点时，车窗外的热气渐渐浓了。早餐摊的蒸笼不再冒白汽，穿西装的人开始小跑着赶地铁，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反射出刺眼的光——七月的上海彻底醒了。但刚才那一路的晨光、带露的爬山虎、举着荷叶的小姑娘，都像被风卷着，轻轻落在了心里，成了这个清晨留给我的、带着凉意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