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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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现代京剧《红灯记》中主人公李玉和有两句唱词,“提篮小卖拾煤渣,担水劈柴也靠她”。小时候听了颇为疑惑,一点疑惑是革命后代小铁梅怎可提篮小卖,常见到提着篮子卖鸡蛋的农村小女子被赶和被抓啊。另一点疑惑是玉和大叔下班回家不做点力气活吗,担水劈柴这些活哪能靠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呢?我姐我妹就不干这些活。尤其是劈柴,得有臂力,得有准头,还得用巧劲。碰上木头疙瘩和粗木桩时,除斧头外,还得备上手锯等工具。这活当然得男子汉干。你会说看来我是经常劈柴的,其实也不是啦,现在连农村也很少用柴火做饭了,劈柴的机会少了。儿时偶尔劈一次,也是为了给煤炉生火垫底用。那时,城镇居民用来做饭的炉灶主要是煤炉,乡村人家多用柴火灶。</p><p class="ql-block"> 柴火灶建造成本小,材料主要是砖头与砂浆,砌成后外边涂抹平整,讲究一些的贴上瓷砖, 吹干后即可使用。但大部分农户砌灶得请师傅,原因是建造灶塘和烟道有窍门。既要使灶火集中燃烧,又要使呛人的浓烟散发到户外。当年能砌一口好的柴火灶,是难得的好手艺。有一长者,进城住进楼房后,愣是亲手在楼上砌起柴火灶,多年没用过,但一直都留在家中。我说他有柴火灶情结,他嘿嘿笑着,很是乐活。用作柴火灶“柴火”的除了碎木块,还有水稻、小麦和棉花等植物的秸杆。我的家乡里下河平原是水稻产区,水稻秸秆最为常见。集体化时代,农村的大队部,除了有临时贮存粮食的仓库,有碾压打粮的小广场,还少不了一个或几个堆得很高的稻草堆。这稻草我们那叫狼草,不知为啥有这么个名字,也许是沿用了“狼烟四起”的意思吧。中学时有个从农村到镇上上学的同学,常带一个搂草的耙子,队里分的狼草不够用,放学回家路上顺带耙些杂草,当柴火用。学校组织学农时,我们帮农民伯伯拔过棉花秸秆。我的乖乖,可是个累人的活,在明显带着寒意的风头上,用专用的铁钩,从土中拔出已经枯萎但还有根基的棉花秸秆,得费好大劲。拔了一会便累得不行,第二天手上还起了泡。这柴火好难得。用木柴和秸秆类柴火做饭炒菜,有股独特的香味。我们家乡有种早点叫“草炉饼”,至今沿用柴草作燃料的制作方式。不过在家用柴火灶做饭,不够卫生不够安全。生活条件改善后,即使在农村,大多数人家也开始用煤炭做“柴火”了。成片的秸秆只能原地焚烧,污染了环境,又有引发火灾的危险,以至官方专门发文制止。</p><p class="ql-block"> 我们小时候家里用的“柴火”是煤碳。煤碳分烟煤和白煤,能作“柴火”用的是白煤。它的碳含量高,杂质少,在燃烧过程中不冒烟,也被称作无烟煤。那时煤碳是紧俏货,得凭户口簿和煤票购买。小镇唯一的煤炭门市部在一小河边,运煤的小船沿河行驶到门市前的码头,比较方便。记得一个星期天,我和姐姐在门市部几乎是等了一整天,才买上几十斤煤。我们先是在长长的队伍中等待,好不容易有一煤船到了,看着船工上煤,接着按次序买煤。还没轮到我们,一船煤卖完了,只好继续等待。直到夕阳西下,我们才抬着煤口袋回家,累得很,同时也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如果有人告诉我,不远的将来,只要在电视剧插播广告时,用手指在手机上动动,柴米油盐都会直接送上门,打死我也不会信!买到的如果是鸡蛋大小的煤球,回家直接用就可以了。如果是煤粉,还得加工。用一废旧的面盆,倒进一盆煤粉,加适量的水搅拌成糊状,再用旧汤勺舀成煤块。将煤块贴在地面,待晒干后铲起来当煤球用。这种方法并不复杂,只是比较吃工。由于煤块小,使用时也得经常添加,不怎么方便。后来,智者发明了蜂窝煤压制器。做出的蜂窝煤块大耐烧。只是制作它要有一把力气,是男人干的活。右邻家三个千金,老大都进厂工作了,还是老爸做蜂窝煤。隔上一段时间,邻家男主人就会在院子里做蜂窝煤,同时总得发点抱怨之音。后来某一天,但听见他家门口做蜂窝煤的声响,动静比平日大,却没一句怨言。一打听,原来毛脚女婿上门了。无论是煤球、煤块,还是蜂窝煤,要将它们燃着得有点技巧。无烟煤的特点之一就是燃点高。你得将炉子拎到风口,炉门得对着风,要不然炉子点不着,还会呛一眼的泪。生炉子得用火柴引火,点燃废纸,纸上放些木刨花,刨花上放几块小木柴,木柴上架上煤块。要点是这几层物件中间得松动着,有空隙,否则下面的火燃不着煤就独自灭了。也有时木柴很快燃尽,煤还没点着,只能重新来过。由于生炉子费力,还有来不及做饭的风险,有些人家开始尝试煤炉夜里不熄火。这方法好,就是太费煤,一夜得多费一块蜂窝煤,有时炉门封不紧煤燃得快,第二天早晨仍旧熄菜!</p><p class="ql-block"> 终于到了告别煤炭做“柴火”的时代。煤球、煤块和蜂窝煤肩并肩走出了大众的厨房。取而代之的是圆圆胖胖钢瓶充灌的液化气。富态圆润的液化气钢瓶身份挺高,得凭票供应,要有票,得先有户头。这户头的拥有者,多为名气大单位上班的职工。我和老婆都做教师,两所学校都没有液化气户头。我们东找一张票、西要一张劵,打游击似的对付着用气。后来,在国企上班的姐姐和在机关工作的姐夫都有了户头,分一个给我们,才使我们成为正式的钢瓶液化气用户。一瓶液化气,大约供三口之家用一个半月,用完得去液化气供应站去换充满气的钢瓶。我们称换钢瓶为“换气”。那时机动车没普及,大多数人骑自行车去换钢瓶。大多数煤气用户备有换气的专用工具,一段约4公分寬的钢板,两头有弯钩,中段略长于自行车后座的横档。使用时,钢板一端的弯钩,挂在自行车后座上,另一端弯钩勾连住钢瓶,便可用自行车载得钢瓶归。一罐气加上钢瓶的自重,得近30公斤。它压在自行车外侧,常使骑行者的身体偏向内侧许多。车上坡时,有时顶风费力,会蹬得汗流浃背。但我们都这样蹬着,难得叫一回三轮,那时小城也没有出租可打。换气也需要排队,有时得在煤气供应站等很长时间。大家将空钢瓶按先来后到排好,钢瓶的主人们站到一边抽烟聊天。 这是男人的主场,很少有女人来换气的,因而聊天的话题多为足球、篮球、国内外大事。有互不相识聊成朋友的,也有因观点不同唇枪舌战的。一旦送钢瓶的运输车到达,聊天即刻终止,大伙各就各位,分别回到自己钢瓶的身旁。有时运气不济,排到饭点都没轮上,只得快速回家,吃口饭再来。我有一次从上午直等到晚饭后,中途两次回家用餐。后来听说运输车在路上耽搁了。钢瓶液化气这一新“柴火”,比煤碳污染少,更易操作,做饭时火头能够调节。只是气快用完时,钢瓶底部有些杂质,得用力摇晃,让液化气充分释放。摇晃以后的钢瓶,紧紧巴巴还能供做一顿饭的气。</p><p class="ql-block"> 比液化气更便捷好使的“柴火”是管道天然气。只是使用管道天然气,需要先铺设管道。这工作量很大,且需多方联动。单位工会为我们集中申报开通管道天然气时,我们立即响应。第一次看到通过管道送到家的“柴火”,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沿街劈柴,负重抬煤,排队换钢瓶,都已成为历史。管道天然气火力充足均衡,调节更为自如。用它来炒炖烧炸,很是方便。它的费用也小于罐装气。管道天然气收费以立方为单位,单价随居住城市的不同,略有差异。许多城市的天然气公司实行登门抄表收费,由专门的抄表人员上门服务。我们小区的抄表员是位30多岁的女士,她每次进门抄表,都带上自备的鞋套,进门后都客气地道一声打搅了,抄表过程中还顺带普及一些天然气使用知识。挺好的一个人。只是上门抄表总是不太方便,有时家里没人,人家白跑几次都见不着表。最近,她建了一个用户微信群,每到统计气数时,由用户在家拍表上的字数,再在群里发给她。这办法好,使用几次了,挺方便。我们以前的小区天然气收费采用预交制。你可以用专用卡预先购买若干立方的气,将卡上的数字充入家中的天然气表,然后稳稳当当地享用很长一段时间的“柴火”。快用完时及时续费即可。</p><p class="ql-block"> 日常生活中还有一些小众“柴火”。年轻时在工厂住集体宿舍,五人一间,五张床排开后,剩余空间只能安置一张公用的桌子,当然无法置办炊具。但老是吃食堂吃的发够,后来记不清是谁,搞来一旧煤油炉。那年代,煤油在生活中的主要用途是照明,农村和少数乡镇用不上电,乡亲们依靠煤油灯度过一个个夜晚。一旦有大型的集体活动,比如流动剧团下基层演出,村部还会用上汽油灯,将临时搭起的舞台照得撒亮。像我们这样将煤油作“柴火”用的,当然是少数。不过,这柴火并不适宜爆炒慢炖,我们主要用它煮面条和荷包蛋。那时没有美团,腰包里铜钿也经不住常坐饭庄。寒冷的夜晚,坐在共用的桌子边,捧一本“红岩”或“金光大道”读着,偶尔瞄一眼煤油炉跳跃着的蓝色火焰,那场景至今难忘。不一会面条煮熟了,搁下书,将面捞起,连面汤一起盛到打饭用的瓷盆里,倒上酱油,挖一块谁谁谁从家里带来的猪油,一碗阳春面就开吃了。这宵夜面筋道汤鲜香,咪道老好咯。有时奢侈些,还会卧上一只荷包蛋。记得同寝室五哥们相处甚好,实行的是夜宵共享制。从没计较过谁给煤炉加的油,谁从家里带来的猪油,谁花钱买的面条鸡蛋。后来在大学住八人一间的寝室,没人带煤油炉,但有人用电炉和热得快。朋友你知道,学校明令禁止学生在寝室使用电器,我这遵纪守法的好同学,当然不会用违禁电器。与同寝室的室友声明,我见过使用电炉的人也不是你们哦。好家伙,那小电炉藏在床的最下端,一旦发现有情况,即刻用脚将其挪到里面。小电炉主要用途是热饭热菜,偶尔煮点面条。热得快用来烧开水。</p><p class="ql-block"> 有了小家庭,就无需煤油炉、电炉这些小众“柴火”了。但除了管道煤气,这些年头仍有不少其他辅助用的“柴火”,主要集中在电子产品。电饭锅、电炒锅、电蒸锅、电压力锅、电磁炉、电热水壶,不一而足。这些“柴火”各具特点,是家庭烹饪的极好补充。用电蒸锅可以做出味道鲜美的各种蒸菜,尤其是蒸鱼和蒸海鲜,能提炼出食材的原味,操作也简便。我曾经试过清蒸鲍鱼,按要求放进鲍鱼和调料,用电蒸锅蒸上20分钟,起锅品尝,鲜嫩醇厚,齿颊生香。电压力锅也是好物件。用它煮荷藕和老玉米,甘香粘糯;用它煮杂粮粥,糜烂香糯;用它煮蹄髈和排骨,浓香醇厚。再说电热水壶,简洁便携。国人游于异国他邦,只要在行李箱中带上此物,就不用操心喝凉水喝坏肚子了。一壶在手,满世界走。按理在国内旅行,热开水各地都有,无需带热水壶。但老婆不知在哪个网站看到,有无良游客用酒店热水壶蒸煮自己的生活用品。于是,住酒店就得自备热水壶。在国内溜达带上那么个大家伙,有点不好意思。上网一转悠,哎,人家有水壶式电热杯,就一大茶杯,到宾馆插上电源,便可自烧自喝。你看看,这多靠谱。不过,话说回来,C位“柴火”也好,辅助“柴火”也罢,转来转去,人们又回味早先柴火灶的味道了。各地不断掀起的农家乐热潮中,柴火灶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城里的怀旧餐厅也亮出土法炮制的招牌。就连新版的电饭锅,也增加了一档叫“柴火饭”的选项。几天前,在南京黄埔大酒店电梯间的显示屏上,看到对餐厅“六华春”的菜品介绍,其中有一道菜叫“柴火豆腐果”。你看这整的,好让人意外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