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乡记游(下)

Mr.Zhou

<h3>  这是计划中待在萍乡的第二天。 <br>  6:36乘1路车,到矿务局下,去逛萍乡早市。这是搭档的主意,他认为早市的餐饮是一面镜子,最能反映一个地方的生活特点。我对此并无兴致,可还是去了。在吃的问题上,我受到童年饥饿经历的影响极深,它导致我几乎“先天性”地遵循一个原则:不在乎吃好,只在乎吃饱。在我的偏见,所谓饮食文化,无非是好事者折腾出来的噱头。搭档反驳说:“吃就是生活,天道就在人民群众的日常生活里。”<br>  天阴,凉风习习。到了早市,见得时鲜菜蔬,品类繁盛。走过一个卤肉摊,刚出锅的卤猪蹄和卤牛肉热气腾腾,诱人的香味随晨风弥散开来。我的咽部不自禁地分泌出唾液,喉结开始扭动,贪婪地吸了吸鼻子,还是忍痛走开:价格太贵了。有个小吃摊,摆满了圆状的饼子,黄橙橙的,外焦里嫩,特别诱人。摊主现场油炸。尝了一个,很糯,有嚼劲。我们起初不知道名字,索性就叫它“糯糍糍”。老板说:“这叫米果。”在另一个小吃摊见到一种饼子,看着很软,摊主说:“这要蘸粉吃。”我们买了饼子和粉,拎回旅馆。搭档忙着用手机拍摄店主的烹炸过程,回去才发现买的早点丢在摊子上了,就眼睛直勾勾地看我吃得香。我说:“你饱眼福,我饱口福,鱼与熊掌,二取其一。” <br>  每一个城市的特色美食,都是种在游客味蕾上的红豆,一经品尝,便不能忘记。此去经年,每当想起,徒怨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相思,美味何在?任胃壁痉挛,口涎横流,馋苦更与谁人说! <br>  随后去秋收起义广场,观瞻秋收起义纪念碑。纪念碑高大巍峨,由江主席亲笔题写碑名。</h3> <h3> 起义广场上有一群人在练习唱歌。还有人拿着棒子指挥。他们看上去是一个业余爱好者团队,在排练节目。搭子说:“这些人显然是退了休的,都在自娱自乐。”确实如此。人们在工作时的忙和累并不可怕,真正的挑战是如何打发空闲时光。过度悠闲极易造成意义空洞,引发人们对自我价值的疑虑。于是,悠闲终究成为米兰.昆德拉所谓“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在自然界中,只有人是意义动物,他活着不是为了吃喝拉撒,是要做点儿什么来体现生命存在的意义,并在实现意义的过程中获取快乐。这是人与猪的本质不同。<br>  “喂,又发什么呆?往前走啊!”搭档一边拍视频,一边喊我跟上他。接下来要去萍乡博物馆了。</h3> <h3>  萍乡博物馆是国家一级博物馆,藏品丰富,展示了萍乡从旧石器到近现代的历史,包括出土器物,文化习俗,都有实物展出。展墙上悬挂宋代以来诸多名士在萍乡留下的诗文,比如宋代刘克庄词《萍乡道中》:“丁男放犊草间嬉,少妇看蚕不画眉。岁暮家家禾绢熟,萍乡风物似豳诗。”清代袁枚五言叙事诗《萍乡纪事》,其中有一节描写农家孩子读书的情景,很生动:“远望碧桃盛,不知何家村。停舟搴裳住,颇闻书声喧。柴门数学子,列坐何彬彬。闻有江南客,欣然喜动颜。各将文章来,围坐点头频。”清代欧阳鹤鸣写了《萍乡赋》:“夫萍乡也者,野属扬州,辰躔星纪;度临南斗之交,阶应上台之尾;......气暖时舒,风恬景美;雁行迟二月之天,晴煦爱三冬之晷......”。足见这块土地历史底蕴深厚,文脉源远流长。<br>  萍乡俗谚很有意思,如“三月三,地菜当灵丹。萍乡个糖果饼,醴陵个钉鞋伞......”。也有萍乡歌谣,如:“棉花熟,等外婆。棉花生,等外甥。外甥不来叫娘来,娘在江边割韭菜。”</h3> <h3>  出了博物馆,时已正午,我们回返旅馆。途经一家超市,我买了一板吉列剃须刀片,计12元,比下塘集的便宜很多。出了商店后我又返回,想再买一板。不料,年轻貌美的女老板眼神浮出一层厚厚的疑云和警觉,面色冷峻地说:“你要那么多干嘛?够用不就行了么?”坚持不卖。我无语以对,总不能说你卖的便宜所以我想多买吧?我因此而觉得这个店主身上,保留了某种超越金钱的品质。</h3> <h3>  19:05,坐“快巴一号线”公交去萍乡北站。上车时,天气转凉,有微风。我隔着车窗向外望去,广场上都是晚锻炼的人们。边道上有两个女子凑得很近,在聊着什么。晚风拂过林梢,夕阳打在女子的脸上,她们长长的倩影裙裾般拖曳在地,有趣的是,她们各自牵着的宠物狗也凑在一起,互相用前爪摩挲着对方毛茸茸的脸颊。——这是萍乡市留在我脑海里最后的画面,和谐,温馨,美不可言。</h3> <h3>  萍乡北站到了。我们在车站前面花圃边的石凳上坐着,边闲聊边等着Mr.Wang的公子: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明天要去爬武功山,而且是走最难走的驴友线“沈明线”(沈子村——明月山),就特意坐高铁赶来陪伴。<br>  20:37,拼车去武功山下,一起拼车的还有两个女孩。20:45,出租车开出北站,在黑暗中驰向武功山方向。21:42,到达景区游客中心,两个女孩下车,她们在此订了旅馆。<br>  </h3> <h3>  从游客中心到我们今晚的住宿地“阅山民宿”还有8公里。司机一踩油门,车灯刺穿黑暗,我们就像一枚甲虫逆行在时光的隧道里,不知何处是尽头。此时,车载音乐正播放一首老歌:“就在那个下雨的星期天/我送你离开故乡/因为雨/我们听不见/彼此心里的哀怨.....你在他乡还好吗/是否已经有了太多改变......”<br> 我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磁带盒封面上的歌手看去瘦削,剃着光头。那时我是个三十出头的青年,儿子还在咿呀学语,蹒跚学步。此刻赣西黑暗的山路上,颠簸晃荡的车子里,我意外地再次听到这首久违的歌,心里忽然就潮起一股温热——仿佛一首歌的时间,三十多年就过去了,青春早已从黑板上跌落,随粉笔灰飘散无踪,而近年来鬓边白发揭竿而起,冷酷地逼迫我向岁月缴械。<br> “你在他乡还好吗/可有泪水打湿双眼....你在他乡还好吗/是否还会想起从前.....”。<br> 一曲未竟,车就到了武功山脚下 。<br>(2025.5.23晚笔记/ 2025.7.24晚修改)</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