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之上

主徒人

题记：当主动将其锻造为**精神结界**时，它便成为最高效的护甲——**他人之舌如蚊蝇嗡鸣于钢化玻璃之外，而玻璃之内，她正培育着自己的四季。**

> **最彻底的消失不是物理隐匿，而是灵魂迁居至更高维度。**

> **当蜚语试图为她刻碑，她已化身风，掠过所有坟冢。

殡仪馆的冷气裹挟着香烛的浊气，阿恺的棺木正缓缓降入墓穴。突然，枯枝般的手撕开人群，阿恺母亲张秀英的指甲刮过似墨的脸：“毒妇！吞了我儿的卖命钱还敢来！”唾沫混着雨水溅在似墨的丧服上。

“姑妈您别气坏身子。”表妹林晚晚扶住张秀英，声音却响彻雨幕：“有些人拿了遗产装清高，连孩子都不管呢！”

似墨肋骨下还埋着昨夜急诊的痛楚——过度换气综合症，躯体替她流不出泪。她凝视墓碑上阿恺的照片，想起付首付那天他搂着她的腰说：“墨墨真厉害。”银行短信提示扣款一百三十七万时的心悸，此刻被荒诞冲刷成一片苍白。

　　。第一重：身之舟

新居空寂如禅室。晨光刺破窗帘时，似墨的脊柱正一节节苏醒在瑜伽垫上。汗珠砸向橡木地板，**身体是她最后的庙宇**。医生的话在耳畔回响：“躯体化是灵魂的无声尖叫。”

律师陈铭来访时，她正倒立。男人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纤足怔住：“他们向法院申请冻结你的账户，说你侵吞遗产。”

似墨双腿劈开落地，马尾甩出弧光：“2018年6月1日，首付一百三十七万。”她展开泛黄转账单，“六十期月供，每期一万八千五。”指尖敲在“遗产继承”栏的零字上：“我的金刚罩，是银行流水铸的。”

陈铭推眼镜的手顿住。他见过太多歇斯底里的当事人，却第一次见人把经济独立修成禅定。

　　。。第二重：心之镜

银杏叶铺满长街时，旧友发来截图。林晚晚的朋友圈赫然在目：“吸血鬼住豪宅开豪车，不怕天打雷劈？”配图是似墨在落地窗前拉小提琴的剪影，腰线如刀裁开暮色。

手机蓝光映着似墨的眼。她想起《五灯会元》里僧问：“如何是禅？”答：“**泥牛吼水面，木马逐风嘶。**” 谣言原是泥牛木马，沉水嘶风，与己何干？

门铃骤响。林晚晚裹着貂裘闯进来，香水味劈开茶香：“律师函什么意思？想逼死姨妈吗？”

似墨斟茶的手稳如钟摆：“法院见。”

“装什么清高！”林晚晚拍碎茶杯，“你当年...”

“当年阿恺创业失败，是我抵押琴行续命。”似墨拈起瓷片，“他抑郁症发作砸了所有投资合同，是我熬夜重拟。”锋刃割破指尖，血珠滚进茶汤：“你们喝的，从来是我的血。”

林晚晚落荒而逃后，似墨在染血宣纸上狂书“破”字。墨迹穿透纸背时她顿悟——**所有攻击都是施暴者的自画像**，心理学称“投射”，禅宗谓“我执”。火焰吞没字纸时，她终于为旧日自己举行了火葬。

　　。。。第三重：神之渊

初雪覆满法庭台阶那日，判决书如铡刀落下。张秀英当庭尖叫：“天杀的毒妇！”法警架住她时，枯手指甲在似墨腕间刮出血痕。

似墨走向被告席上的王建军——阿恺的堂兄，遗产案真正的操盘手。“你以为赢了？”他阴笑，“圈子里谁不知道你...”

“知道什么？”似墨俯身轻语，“你挪用阿恺公司三百万的事？”看着他血色尽褪的脸，她微笑如菩萨低眉：“**他人即地狱？不，地狱是自造的镜渊。**”

雪夜归途，霓虹在车窗流淌。陈铭忍不住问：“为什么不揭穿他？”

“律师费比他的命值钱。”似墨望向窗外。商场巨幕正播放她的琴行广告，代言人腕上百达翡丽灼灼生辉——那是用最后一期房贷提前清偿的款项买的。

　　。。。。墨影照渊

三年后大理客栈，月光漫过似墨手中的柴烧盏。风投总监的镀金名片在石桌上颤动：“墨总，收购价再加三成...”

院门突然被撞开。林晚晚浑身湿透跪在青石板上：“姨妈癌晚期...求你...”

茶汤泛起涟漪。似墨想起阿恺弥留时攥着她的手说：“对不起...”那时癌细胞已啃光他的肝脏，也啃光了他操控人心的力气。

“医药费我出。”似墨将支票压在紫砂壶下，“但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林晚晚攥着支票嘶喊：“装什么菩萨！你明明恨我们！”

檐角风铃碎响。似墨指间转着茶针：“昔有僧问赵州：‘如何是道？’州云：‘**墙外底。**’”看着对方茫然的脸，她轻笑：“意思是——关你屁事。”

洱海的风鼓起素麻宽袖。陈铭站在月洞门外，看那女人在玉兰树下展臂如鹤。他忽然懂了她的三重结界：**身体是渡苦海的舟，经济是斩孽缘的刀，而心是照大千的镜**。当张秀英的讣告传来时，似墨正调试天文望远镜。木星红斑在镜头里翻涌如凝血，她将镜筒转向银河。亿万星光奔涌而入的瞬间，腕间百达翡丽折射出幽蓝冷光——像深渊，也像孤星。

“墨姐！”服务生举着手机奔来，“他们又在论坛造谣...”

似墨抛起茶针。银光在空中划出抛物线，坠入莲池时惊走一尾红鲤。

“听见了吗？”她笑问目瞪口呆的女孩，“谣言入水的声响。”满庭玉兰花轰然坠落，覆盖所有来路与去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