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马漈的传说

江清浩棣

洗马漈的传说

子纪

洗马漈在梧桐垟漈头头垟水尾。瀑布的上方有两个连着的水潭，村里人都叫它兄弟龙井潭，上潭呈圆形，较浅；下潭呈椭圆形，较小，水面墨绿，据传深不可测。瀑布下方，有两只大石龟，一雄一雌，是一对夫妻，在此修炼，是万年上古神物。关于洗马漈瀑布，还流传这一个美丽的传说。

相传很久以前，中原大地烽烟弥漫，部落间争端不断，烽火四起。为了平息战乱，造福边疆百姓，朝廷派出一位名叫吾震的大将军率军出征，在决定生死存亡的惨烈战役中，将军浴血拼杀，利刃卷缺，战袍浸血，他胯下神骏的黑马“乌影”亦如一道霹雳，载着主人左冲右突，铁蹄踏破敌阵，终于扭转乾坤。皇帝龙颜大悦，赐封吾震为“龙威平定大将军”，特许其卸甲归田，暂得休憩。

返乡途中，行至此处，吾震被眼前这从天而降的巨瀑惊住了。水流如天河倾泻，雷霆万钧，激荡起的雨雾在阳光里幻化出彩虹，似一段飘渺的战旗。他勒住马缰，乌影亦仰首长嘶，仿佛对这片山水亦生出眷恋之情。吾震心头一软，翻身下马，轻抚着乌影被汗水与尘土凝结成绺的鬃毛。这匹忠诚的伙伴，随自己踏遍了烽烟四起的山河，蹄铁磨损，身躯上还残留着难以愈合的旧伤。

“老伙计，辛苦你了。”将军声音低沉，眼中含着一丝愧疚。他卸下身上沉重的青铜铠甲，那冰冷战甲上，镌刻的雷纹已被岁月与血火磨蚀得模糊不清。他牵着乌影，小心绕过瀑布下方那对静卧万年的石龟——它们形如夫妻，巨大的龟壳上布满沧桑的苔痕，仿佛沉睡着亘古的时光。

吾震选在瀑布旁水流稍缓的浅湾，引乌影踏入清冽水中。他俯身掬水，细致地洗刷着马身。水流冲刷着疲惫，带走了仆仆征尘，也洗淡了铁锈般的血痕。乌影惬意地甩动着尾巴，温顺地回望主人。吾震的手抚过马儿坚实的脊背，忆起战场上乌影驮着自己突围的生死瞬间，那时人与马如同同生共死的战友，彼此血脉相连。

“将军以水洗血，可知这清潭之下，亦有万年难消的兵戈之气？”一个深沉如磐石般的声音，忽然在吾震身后响起。

吾震惊愕回头，只见方才静伏的那只巨大石龟，竟缓缓抬起了沧桑的头颅，目光如古井深水：“吾夫妇静观此潭已历万载，见惯多少英雄豪杰驰骋沙场，却终归黄土。将军，你洗去马身征尘，能否洗尽心中征伐之念？”石龟声音如同来自大地深处。

将军心头一震，手停在乌影湿润的鬃毛上。他凝望眼前这双阅尽沧桑的龟目，又低头看向自己常年握剑、布满老茧的双手，还有水中倒映出那张饱经风霜却依旧锐利的面容。沙场之上，他建功立业，斩将夺旗，可那些逝去的生命，无论敌我，是否真能如眼前流水，一洗便了无痕迹？石龟的话语，像一道清泉流过心田，洗刷着他内心深处的沟壑，令他久久沉默不语。

休憩过后，吾震告别了这片山水，继续踏上归途。然而没过多久，乡人却惊讶地发现，卸下战甲的将军竟独自一人悄然归来，从此隐居在瀑布附近的山林之间。有人说他常去瀑布边静坐，有时会对着那深不见底的墨绿龙井潭久久凝望，有时则默默轻抚着水边石龟粗粝而冰冷的背甲。而乌影，竟不知何时已无影无踪。唯有那深潭碧水，依旧映照着将军沉默的身影，以及石龟亘古不变的守望。

每当月华如练，倾泻于潭面，瀑布的水声轰隆如沉雷，似乎还隐约夹杂着一声战马悠远而深情的嘶鸣。那对万年的石龟夫妇依旧静卧水边，如同山峦般永恒不移，它们默默守望着将军以水洗心的印记，守望着这方山水用清流无声抚平了铁与血的褶皱——所谓放下，原来并非遗忘征战，而是让水流带走沉重，让心在喧腾瀑布旁寻得一片寂静归处。

后来，人们为了纪念这位将军，把这里叫做“洗马漈”瀑布，这里的峡谷叫做“洗马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