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火车去拉萨

海容天下水

天路启程：向雪域进发

到西藏，一直是我心中的一个夙愿。那片被雪山滋养的土地，藏着太多关于信仰与自然的传奇，今年七月，这份念想终于在车轮与铁轨交响中得偿所愿。

七月上旬，我们从北京西站乘火车先到西宁，再转乘“京藏号•心连心”旅游专列，晚上11点从西宁出发，直奔拉萨。这趟车贴心得很，西宁至拉萨段每间车厢只安排4人，全是中下铺，上铺空着，车厢也显得宽敞了些。列车过格尔木后，加挂的供氧设备开始弥散式供氧，细细密密的氧气混在空气里，像给每个乘客悄悄系上了安全绳，预防着高原反应的侵袭。

高原初醒：可可西里的馈赠

天蒙蒙亮，列车已驶进可可西里无人区。拉开窗帘，眼前豁然开朗——广袤的原野像铺开的巨毯，匆匆掠过窗沿，远处的山脉在晨曦里裹着层薄纱，青藏公路像条忠实的影子，跟着列车蜿蜒伸展。

窗外的景是流动的画。无边旷野上，牧草青得发亮，河流像被冻住的丝带，静静地铺在草甸上，湖泊星星似的散着，水色随天光变着魔术，有时泛着银，有时透着绿。羊群和牦牛群时不时从草丛里冒出来，像撒落的黑白珍珠；野驴站在远处张望，耳朵支棱着，像在判断这钢铁巨兽的来意；最逗的是土拨鼠，圆滚滚的身子在草原上窜来窜去，我们甚至撞见两只立起来“打架”，前爪挥得有模有样，惹得车厢里一阵轻笑。

雪域奇景：从昆仑到唐古拉

远处的山头青黛墨绿，时不时有雪山尖顶探出，像是戴了顶白帽子。过昆仑山口时，绵延的雪山如传说中的“玉龙”，脊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威武得让人不敢出声。玉珠峰尤其惹眼，冰川从山顶铺下来，像被天神梳理过的银瀑，在蓝天下亮得晃眼。不远处的沱沱河，作为长江的源头，它没有奔腾的气势，倒像一位温柔的少女，在高原上散漫地流淌，阳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

列车快到唐古拉山口时，海拔悄悄爬过5000米。我的后脖子开始变硬，接着脑壳隐隐作痛，胃里也跟着翻搅。随车医生拿着仪器一测，血氧78，偏低。列车员递来吸氧管，往卧铺头边的氧气阀一插，清清凉凉的气流顺着鼻腔往下走，不一会儿，头痛散了，浑身也松快了。后来才知道，这山口是青藏铁路的“天路之巅”，多少人都是在这里第一次尝到了高原的厉害。

踏入藏地：初见圣城拉萨

翻过唐古拉，就踏入了西藏地界。一路的景色更浓了：草原铺到天边，河流绕着山转，湖泊蓝得发假，雪山像被粘在天上。过错那湖时，人们凑到窗边——碧蓝的湖水把蓝天白云全吞了进去，连岸边的经幡都映得发蓝，有人说这湖是神女的宝镜，难怪连风都舍不得吹皱它。

进藏一路没见着树，直到傍晚快到拉萨时，山脚下突然冒出棵2米多高的小树，孤零零地站着，像在招手：“到低海拔啦！”不多时，列车驶进拉萨站，站台上的风带着酥油香，我们终于踩上了这片神往已久的土地。

此时是晚上8点，太阳还挂在西边的山尖上，晚霞把天染成橘红色。乘大巴过拉萨河大桥时，导游指着远处：“看，那就是布达拉宫！”我们齐刷刷望过去，夕阳给宫殿镀了层金边，红墙金顶在暮色里轻轻招手，像等了千年的老友。

住进宾馆，随队医生挨房检查。我的血氧75，医生给打了两针，说是能帮着适应高原。听说不少人除了打针还吸了氧。那一晚，谁都没敢多动，就静静地躺在弥散式供氧的房间里，听窗外偶尔传来的转经筒声，让身体慢慢跟上拉萨的节奏。

藏地江南：林芝的温柔画卷

西藏之旅正式开篇，我们先去了海拔较低的林芝。一进林芝地界，眼睛都直了——山上覆盖着密密的森林，尼洋河的水清得能看见水底的石头，草里开着黄的紫的花，田里的青稞绿得发亮，哪有半分高原的萧瑟，活脱脱一幅江南景致！

第一站是巴松错，刚到湖边就被勾住了魂：碧绿的山怀抱着一汪绿水，湖心岛用两座浮桥连接岸边。湖心岛上有座千年古寺，传说这是莲花生大师当年修行的地方。远处山尖还顶着雪，快艇划过水面，搅碎满湖的倒影，像谁把翡翠扔在了画里。

站在鲁朗林海观景台，群山像被梳过的绿鬃，森林密不透风，南迦巴瓦峰那金字塔般的雪顶在湛蓝天幕下熠熠生辉，圣洁得令人心颤。导游说这雪山是“羞女峰”，十有八九藏在云里，我们能一睹芳容，真是幸运！

在雅鲁藏布江与尼洋河交汇处，苯日神山下的雅尼湿地藏着另一种美。成片的翠柳如烟似雾，随风曼舞，柔化了江水的奔腾激越。

从大渡卡村走进雅鲁藏布大峡谷，两岸壁立千仞，气势逼人。南迦巴瓦雪山又出现了，这次主峰躲在云后，像是藏在纱后的美人，只有侧边雪亮的山顶昂然耸立，像是美人身边的护卫。谷底还算开阔，高台处的青稞黄灿灿的，给深黛的峡谷增添了一抹亮色。雅鲁藏布江在谷底拐着弯向前奔去，带着咆哮奔流不息。

卡定沟景区藏在深山里，山高崖陡，苍松趴在崖壁上。近200米的天佛瀑布飞流直下，轰鸣如雷。最奇的是崖壁上的天然石像：大佛垂目，女神含笑，还有观音的轮廓，连藏文“六字真言”都清清楚楚，当地人说这是神山显灵，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圣城印记：拉萨的信仰与时光

返回拉萨，这座圣城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着历史与信仰的温度。

布达拉宫是绕不开的魂。这座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宫堡，依山而建，红宫白宫叠在一起，金顶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人们总爱找不同角度拍摄它：在药王山，能拍出和50元人民币上一模一样的画面；布达拉宫广场，夜景最迷人，灯光照亮红墙白墙金顶，经幡在夜色里飘动，喷泉中布达拉宫绚丽的倒影若隐若现。

进入布达拉宫参观，随着人流顺次而行，一座座宫殿里，佛像披着金衣，经书用金粉写就，唐卡上的颜料是矿物和宝石磨成，几百年仍鲜艳如新。最让人惊叹的是一座座历代喇嘛的灵塔，用数吨纯金打造，镶满红珊瑚、绿松石，导游说光是一座灵塔就价值连城，难怪藏民说“布达拉宫的金子能铺满一条河”。

罗布林卡是另一番景象，作为历代达赖喇嘛的夏宫，园林里种着从各地移栽的奇花异草，藏式宫殿藏在树荫里，墙上壁画记述佛经故事，走在石板路上，能听见鸟叫和流水声，像闯进了世外桃源。

大昭寺在八角街中心，门口永远挤满磕长头的信众。他们穿着藏袍，铺着羊皮垫，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再扑伏在地，额头轻触地面，一遍又一遍。寺里供奉的释迦牟尼12岁等身金像，是文成公主当年带来的，千百年来，酥油灯长明不熄，信众们捧着哈达，眼神里的虔诚能把心融化。

圣湖与文明：藏地的多元画卷

羊卓雍措，藏语意为“天鹅池”，西藏三大圣湖之一。站在海拔5000米的观景台，风刮得脸发麻，我们移动的步子缓慢轻盈。可藏族同胞仍在那里载歌载舞，全然没有丝毫的拘谨。抬眼望去，湖水像融化的羊脂，蓝得透亮，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纹，倒像块铺在山南高原上的蓝宝石。远处的雪山与湖水连在一起，岸边的藏式村落冒着炊烟，牛羊在草坡上啃草，经幡在风中猎猎，每一眼都是生命与自然的交响。

西藏博物馆里，“西藏历史与文化展”用文物串起千年时光：从吐蕃时期的金器，到明清的唐卡，件件都是历史的见证；“离太阳最近的人”民俗展里，藏袍、藏戏面具、生活用具摆得满满当当，让人读懂高原人的生活智慧。甘芝堂藏医药馆，弥漫着藏药香，医生讲述着藏族《四部医典》的传奇，那些用雪山草药配成的药方，藏着高原人的生存密码。工布藏族新村的藏民家，女主人端出酥油茶、青稞酒和糌粑让我们品尝；合作社里展示的彩虹卓玛银制手工艺品，每一道錾痕都闪耀着藏地手工艺的精魂。

离别：带不走的纯粹与诗意

离开西藏那天，火车驶离拉萨站，我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雪山草地，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对这里魂牵梦萦——西藏的美，是刻在骨子里的纯粹，是自然与信仰共同写就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