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案头那幅水墨山水挂了三年,每次伏案抬头,总见云雾从山坳里漫出来,像极了故乡清晨的模样。</p><p class="ql-block"> 旁人总问我偏爱这类画的缘由,我答不上来。既说不出皴法的精妙,也道不明墨色的层次,可指尖划过宣纸纹理时,总有种松快——像小时候在田埂上跑累了,往草地上一躺,看云影漫过稻浪的那种轻。</p><p class="ql-block"> 人在尘世里待久了,心会结茧。报表里的数字、地铁里的拥挤、会议桌上的争执,像细密的网,把日子勒得紧绷。可对着山水画发愣时,那层茧会慢慢化掉。你看画里的水,从不急着奔涌,绕着石头转几个弯,自会找到去处;画里的山,也从不说自己巍峨,任青苔爬满褶皱,只稳稳地立着。</p><p class="ql-block"> 原来好的山水从不是让你看懂什么,而是让你忘些什么。忘掉未接的电话,未回的消息,甚至忘掉自己是谁。只消做片刻画中人,沿着那道看不见的山路走进去,听松风穿过竹林,看流水漫过卵石,让心在留白处轻轻舒展。</p><p class="ql-block"> 这或许就是古人爱画山水的缘故吧。他们未必懂什么哲学,只是把日子里的喘不过气,都揉进了那片烟霞里。如今我们站在画前,忽然懂了那份默契——不必追问意义,能在方寸之间,偷得浮生半日闲,已是天大的福气。</p><p class="ql-block"> 暮色漫进来时,画里的山影渐渐淡了。我轻轻合上笔帽,心里像被清泉流过,干干净净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