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长生桥赶场记</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随云</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头伏的雨刚歇，青石板缝里还沁着水光，空气里浮着一股子新翻泥土的腥甜。趁天凉，我一大早就登上轻轨，前往长生桥赶场。这里每逢“二五八”日，便赶场。今天是7月22号，入伏的第三天，也是大暑之第一日，好一个赶场天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踩着略带湿意的花岗石板，从3号站口出来，迎面就来了一群提着菜篮拉着小车的大爷大妈，脸上挂着笑意。看情形，已是赶完早场，满载而归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场口，早已摆满地摊，已经不堪拥挤，但还是有菜贩不断涌入。那位穿靛蓝布衫的老汉便是，他挎着一篮子黄瓜，黄瓜很嫩，还顶着水珠，像戴的水晶冠。他边走边吆喝“新鲜的嫩黄瓜，两块一斤，两块一斤”。他身后紧跟着提竹篼的老婆婆，竹篼里探出的红苕尖还凝着夜露。老两口赶场，夫唱妇随啊！最有趣的是那个戴浅蓝色太阳帽卖耗子药的中年人，拉着小车满场飞，扯着嗓子高喊："耗子吃了药，一分钟就倒，120，也救不了！"话音未落，周围便炸开一阵善意的哄笑，卖西瓜的汉子拍着大腿道“你这耗子药，比孟婆汤都利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拨开人群，朝场内走去。这“场”，原本是江南交通换乘枢纽的大厅，不知何时摇身一变，竟成了“江湖”：蔬菜摊、水果店、大肉案、鸡鸭笼，一溜排开，像是把乡间的田埂、池塘、猪羊圈统统折叠，塞进这一方水泥地来了。人声鼎沸，却不嘈杂，像一锅慢炖的汤，咕嘟咕嘟冒着和气。我在场里慢慢转悠，本来就没啥明确的目标，就是想感受一下这大暑的人间烟火气。不过，这里的东西也的确便宜得很：茄子1元一斤、水藤菜1.5元一斤、芋儿5.5元一斤、三线肉10.50元一斤、筒子骨10元一斤……</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市场里，买卖双方都利落干脆，几乎听不到锱铢必较、讨价还价的嚷嚷声。突然，一个卖“分割鸡”的摊位闯入我的眼帘，鸡胸鸡腿鸡翅，还有鸡爪鸡肫鸡冠。真是与时俱进，商品也愈加精细化了。摊主是一对年轻夫妇，那女的热情地问我：大伯，买点鸡肫回去炒吧，做个下酒菜？我笑着向她点头致谢，便转向那挂着“荣昌卤鹅”招牌的摊位。摊前围满了人，案板上整齐的堆码着油光程亮的卤鹅。胖子老板口吐莲花：十三块一斤， 比城里超市便宜一半多呢！正说着，一个穿花红衬衫的阿婆挤进来道“给我斩半只，我家孙子就馋这口”。老板手起刀落，鹅肉片转眼就飞进食品盒里。老板在上面抹了点琥珀色的卤水，又撒了一把油酥豌豆，吩咐道“回去热一热，香得很哟”！见状，我也砍了半只卤鹅带走。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出了大门，见地摊上，有一群人围着一堆椭圆型的瓜果指指点点。这是什么瓜啊？胖墩墩的，形状像小冬瓜，颜色如西瓜，每个都足有三四斤重。农妇说叫“萍果丝瓜”，两块一斤。名字很新奇，我虽疑心是她随口编的，却也欢喜，花六块钱抱走一个，沉甸甸坠在怀里，像抱了个绿娃娃。又见旁边摆放着一堆小葱，捆成一束束的，像被晨露洗过的翡翠簪子。我便蹲下来拣了一束，不料那卖葱的老头儿忽然开口：“兄弟，买两束嘛，一块钱。一束切成葱花，可以炒鸡蛋，一束栽花盆里，随时可掐几根，下个面吃”一句话把我逗乐，于是又拣了一束，权当今日赶场的纪念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十点钟，太阳终于拨开云层，集市却还未散。人声、鸡叫、刀板相撞声，在雨后的水汽里发酵，酿出一种奇特的安宁——原来热闹到极致，也能生出静来。我提着满满的“战利品”挤出人群时，回头再看了看场口那“江南交通换乘枢纽”的大型标牌，心里忽生恍惚：刚才那一片丰饶，真是在这水泥森林里长出来的？走到天桥上，再往下看，集市已缩成一块斑斓的拼图，嵌在灰白楼宇间。风一吹，卤鹅的香味飘上来了，手里的青葱也泛起辛辣带甜的味来。啊，这便是长生桥的味，也是重庆的味：火辣、生猛，却从不失温柔。雨后的头伏，天凉，地润，人心也润。</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8px;">2025.07.22.</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