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作者:土垚</p><p class="ql-block"> 近日同学来信,最近要举行一个同学聚会。瞬间,我便回到学生时代,想到母校,想到老师,想到与我朝夕相处的同学们。很想凭着自己的记忆,还原当年的场景。可惜岁月无情,曾经经历的事,大多被时光这把锋利的刀,削成碎片,在庸常的生活中散落得四处飘落。</p><p class="ql-block"> 青春年华,是人生最为闪亮的时光。有幸,我的青春与七中相伴。岁月的长廊里,时光一去不复返。与母校作别,仿佛就在昨日;今天的我们白发平添,回想过去,悠悠往事,历历在目。我们曾经用青春放飞梦想的翅膀,才有今天的回味,往昔如同一幅淡雅的水墨画,虽已褪色,却依然散发着温暖的光芒。</p> <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 四十四年前的七中,是一所农郊中学,地处联合公社幸福大队五队,学校的四周都是农田。通往城区的路是一条土路,土路直达北京东路。进城要步行到农药厂(现沙隆达)才有公交车。逢下雨天,狭窄的土路自是泥泞不堪,风吹起,就是漫天的沙尘。如果不是简陋校舍里,有朗朗书声飘荡在空旷的原野上,你就很难把片田野与一所学校联系起来。有两排教室,教师办公室与实验室相连,教导处、校务处、图书室是一排,再就是教工宿舍与学生宿舍,食堂。校园内,有简易的校办工厂。校舍建筑很简陋,但校园面积很大,包括校办农场大约有三百亩地。校园内的绿化,就是一大片水杉林和一些低矮的女贞树。有鸟语,无花香。倒是校园内那一棵高大的苦楝,还有些许生趣:翘首昂天,摇曳有致,不随风作态,拓展无邪,阳光映照,倩影婆娑。到春末夏初之际,一簇簇楝花挂满树梢,为荒凉的校园带来不少春韵。印象中,校园里还有一池荷塘,离教室较远,也无暇细品荷塘之美。一水荷花,满塘月色,凌波涟漪,总有诗意。只是我辜负了那一池荷塘。</p><p class="ql-block"> 校园里,最好的路是一条狭窄的砖渣路。低洼处,不规则的水沟,甚至还能捉到青蛙、鳝鱼。有一年的周末,父亲回岑河。我、胞弟和一个住宿生,一起就捉到两条大黄鳝。想将这两条鳝鱼煮熟了打牙祭。可是没有佐料,没有火柴,没有锅。还是胞弟和那位同学灵活地找食堂师傅求火柴、菜刀,用打水的铁桶,再用几块砖头支起铁桶,把鳝鱼煮熟。我只是跟随观看。我捉不好鳝鱼,更想不出这多办法来煮鳝鱼。我不吃,也不敢吃。今天回忆起来,似乎荒唐一些,但是当时感觉有些许的趣味。要是野外求生存,我肯定只能等死!比起现在“零零后”的新生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们“六零后”的孩子要能吃苦得多。</p> <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 学校是没有院墙的,就是一座开放式的校园。周围的社会青年,不时进校骚扰。七九年,我就读高中一年级。学校组织高中住宿生(男生),到学校四周值班。学校北边是西干渠,河堤上载有大量的女贞树,我们隐蔽在女贞树丛中。夜间男教师带队,分组进行。西干渠是重点布控地方。有一天晚上,终于逮住了两个来自附近的混混,带到学校教师办公室的过道上,一顿猛打,打得两个小青年不停地喊爹喊娘。当时,我们师生一起人多势众。这成了体育老师练拳的好时机,拳头如雨点般击打对方。我看见这个场面,一旁待着,总觉得太暴力,太恐怖!两个小混混的求饶声,声声凄惨。这时父亲走过来对他们说,你们这样打不行,是容易出人命的。像你们这样打,要么会出现伤筋动骨,要么是在隔鞋瘙痒。要人先关掉路灯,再找来一根很细的绳子,系住他俩的一个手指。顿时,他们连叫喊的声音也没有了。父亲迅速解开他们的绳子,他们匍匐于地,直喊“爷爷”求饶。这一招立竿见影,效果出奇的好。以恶治恶,这在当时也是一种无奈之举。况且佛还倡导惩恶扬善呢。</p><p class="ql-block"> 出于校园的安全考虑,学校决定开挖护校河。校长程浩如主政,由数学老师余章忠任开挖护校河的总工程师。全校师生团结一心修建了护校河,筑成了一条安全屏障。由于校园面积比较大,护校河自然很长,都是人工开挖。在今天看来,这都是一个不小的水利工程。护校河的开挖,果然安全了许多。后来我有机会看沙市七中校庆资料,当年的“七中大事记”一栏里,未作记载。我们见证并参与了七中艰苦创业、筚路蓝缕的时期。时光荏苒,岁月伴我年逾花甲,提及七中旧事,当年开挖护校河的场景,不觉又浮现在我的眼前。</p> <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 由于多种原因,我的学生时代就经历了五所学校。教过我的老师有太多太多,能说出名字的老师就有好几十人。单在七中,我经历的老师就足有三十人之多。按理说,集众家之长,我应该能成材,可我终究没有成材。石头是孵不出小鸡的,孙山之下,难免不伤感!以至好多年后,我都不好意思对他人提及过,自己曾经就读在七中。辜负了母校,辜负了老师,也枉费了我自己。</p><p class="ql-block"> 在七中,我读过初三、高中,复读过一年,开始我读理科班,考虑到我的数学、物理课成绩太差,又转到文科班。这样我比同学们经历的老师就要多一些。对曾经教过我的老师,还有一些印象。</p><p class="ql-block"> 常文青老师,身材矮小,常常穿着是一件铁灰色的的确良长衫,教我时,常老师快六十岁。有一次上课,他竟然是穿着一只皮鞋,一只解放鞋,走进教室。引起我们不由得哄堂大笑。这时,他自己才意会到穿错了鞋。还有一次,早上第一节课,常老师的左脸颊上挂着一根不长的碱水面,附在他蜡黄的脸庞上,也是引起同学们的一阵嬉戏声。讲王安石的《游褒禅山记》一文时,他高声诵读,有一种自我陶醉其中的神态,脑袋还不停地摇晃着。没有几个同学,会认真听他授课,可见那时我们多愚顽!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好多年后,每每想起常老师,我总会想到鲁迅笔下的孔乙己。</p><p class="ql-block"> 苏中庸老师,讲王羲之练书法很用心,在他老婆的大腿上练字,我们无不忍俊不禁。这个故事原来是这样的:夏夜,王羲之与夫人郗璇乘凉,王羲之就在自己的大腿上笔走龙蛇,恣意发挥,可能过于专注练字,手指便画到夫人郗式的大腿上。省略这个细节后,就是王羲之练字很勤奋,夜间在夫人大腿的大腿上练字。当然这只是一个口口相传的一段佳话,无从考证,倒是“东床快婿”出之有典。苏中庸老师命途多舛,师范毕业后不久,就被划入右派。一个人被流放到一座荒山上,自己开荒,自己种地,野外求生,这样的生活境况,他苦熬了整整二十三年。人生最美好的时光,被流放在孤坟旷野的荒郊上。</p><p class="ql-block"> 初三时,曹青凤老师教我的语文,她还为我布置了特殊的作业,那就是背诵《诗刊》里的作品,当时我确实也听话,背诵了一些诗,我不解诗中意,只能囫囵吞枣。快五十年,我几乎不涂鸦新诗,深知诗歌创作太难了。诗的语言,是刀尖上的舞蹈。有一首诗,我还有印象:叶文福的《将军,你不能这样做》。诗不仅是花前月下的依恋,也不完全是闲情逸致的吟唱。一首诗,也可以是利器,涤荡污泥浊水。尽管我曾背过的一些诗,早已湮灭在漫长的时光中,但是对我认识今天的诗坛、诗人、诗作,是大有裨益的。</p><p class="ql-block"> 谢作地老师烟瘾很大,走进课堂,常常是嘴里叼着烟,左手夹一支烟,右手夹一支粉笔。尤其是遇到作文本发下来后,我们都能感觉到一股浓浓的烟味,文中的红色眉批,尾批夹杂着白色的烟灰,正好注释了谢老师的辛勤耕耘。</p><p class="ql-block"> 汪世煜老师,讲历史课时,能随手画出古希腊、古巴比伦、印度、埃及的地图,能勾画当年麦哲伦航线、哥伦布航线。袁维新老师上地理课时,能一笔勾画出地球。汪世煜老师、余章忠老师,讲课声如洪钟,能响彻整个校园。</p><p class="ql-block"> 数学老师麻绍芯,懂几国语言,数学有专长。据说是沙市文革前,唯一个高考数学课获得满分的人。夜间,只要办公室的灯是亮着的,就一定是麻老师在看书。麻老师教过我的初三数学。他总是一个儒雅谦和的形像呈现在学生面前,讲课慢条斯理的。大约是麻老师的过于仁慈,课堂纪律并不乐观。麻老师一手粉笔字,非常漂亮,应该是临过字帖的。当时我们根本不知深浅,今天想来多懊悔,错失一良师!原来集体的盲目与无知,才是最可悲的!</p><p class="ql-block"> 让我久久难以忘怀的事,在一九七八年的中考,我刚刚走出考场,就在图书室与老师办公室之间的过道中,发现一个挑粪的老头儿紧跟着我。他的身材很高,皮肤黝黑,胡子拉渣的。他问我,这次考试难不难?我说,不难。他又问我,那填写成语的一题有哪些词语呢。我想快点离开他,粪桶太臭了,就一边快步走,一边快点回答他。他说,你刚才回答一个成语是错的。叶公好龙的“叶”,应该读作“she”(第二声)呢,嘿!心想:今天遇见一个挑粪的老头,居然还给我讲起成语来了,还讲叶公好龙的“叶”字的读音问题。我快步走,他也快步跟着我小跑。还叽里咕噜的说着英语。我就好生奇怪,莫非这七中还真是藏龙卧虎了,一个挑粪的农民模样的老头,居然还懂英语。回到寝室,我把整个过程讲给父亲听。父亲笑着说,他是这个学校的书记呢,四九年以前的老牌大学生,主政七中多年的领导。啊!这个老头还真有意思呢。我到七中读书,快一年了,才认识这位徐远松书记! 以后的日子里,我尤为关注这位农民模样的徐书记,看见他有时在校园转悠,有时在校办农场劳动,有时在校办工厂的车间里劳动,有时走进课堂听课。只是他在我的心里,不光是一个能挑粪的农民,而是一个能放下身段、率先垂范的学校领导,是一位让人肃然起敬的知识份子!教育的本质是:"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其实,徐书记未曾给我上过一堂课,却能给予我灵魂深处的洗礼!</p> <p class="ql-block"> (四)</p><p class="ql-block"> 我们都是六零后,是一个出生在特殊年月的一代人。由于我们的小学、初中是在“教育闹革命”中度过的,学业成绩的先天不足,接受高中课程,难免不吃力!但是我们比起同龄人又是幸运的,那时的中考,只有百分之二十五的升学率。绝大多数人是无缘高中的。沙市七中,当年面向农郊招生,农家子弟读高中也不容易。每逢周末放假,无论风霜雨雪,来回都是步行回家,学生自己带米、带酱菜,带生活用品。我们的老师也辛苦,家住城区的老师,每逢早晚自习,周末补课,若遇风雨天,只能是步行或骑车回家。我们的老师,是人梯,是蜡烛,是托起太阳升起的人。一学年十元学杂费,补课不收费。学习资料,都是老师自己亲手编写,亲手刻写钢板字,亲手印。教师无私奉献不是一句空话。高中物理课时,吴伯春老师就曾说,农家子弟要跳出农门,就要好好珍惜自己的学习机会,你们有不懂的问题,可以随时来问我,哪怕我下班后,我都会乐意回答你们的问题。一代师者,爱生如子,潜心育人,润物无声。 </p><p class="ql-block"> 由于多种原因,当年的我们,绝大多数同学都无缘于大学梦。可岁月赐给了我们福音,那就是见证了我们的祖国,我们的民族迎来了思想解放最为活跃的时期。文艺复兴,国门打开,异域之风,飘然而至。课间,学校广播能传出苏小明的《军港之夜》,任雁的《年轻的朋友来相会》等优美歌曲,也能听到港台歌曲《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这些优美的旋律,舞动着我们的青春华年。除了音乐,还有来自东瀛之地的电影《生死恋》《砂器》。原来我们的视野只有井口那么大,跳出了井口,我们才能看见到碧蓝的天,雪白的云,光彩夺目的日月星辰;能感受到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能见识山川河流,奔腾不息的海;可仰望风雨后彩练当空舞;能欣赏到青山叠翠,岚烟缭绕,夕照松林之美!原来世界那么大,风景那么美!而我们的见识又太少太少。1980年5月, 《中国青年》杂志发表了一封署名潘晓的来信,题目是 《人生的路啊,怎么越走越窄……》。这封信吐露的彷徨、苦闷、迷惘和怀疑,一下子击中了刚刚经历 “文革”的亿万青年的心。紧接着掀起了一场人生观讨论的大潮。人们开始认识自我,奔向个性解放,从混沌迷茫中回归人性,从禁锢的思想中回归自由,从桎梏的条条框框中回归自然。青春是生命燃烧的火焰,很幸运我们赶上了这个伟大的时代!</p><p class="ql-block"> 今天的七中,已经不是当年的沙丘之地,一座园林式的示范学校,花木扶疏,楼宇巍峨,成了万千学子学习知识、追逐梦想的殿堂。看见今天的七中,我们这些双鬓斑白的人,仿佛又回到四十四年前的青春岁月。每当我经过七中时,仍忍不住多看一眼,心头总是涌起莫名的潮热——那是四十四年前吹过旷野的风,仍在此地掀动我的衣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谨以此文献给我们共同的沙市七中,也献给所有在贫瘠年代努力燃烧过的青春。愿后来者续写更加璀璨的华章!兴致所至,涂鸦诗联,以示祝贺聚会成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沙市七中八一届高中文科班聚会有感</p><p class="ql-block"> 重温别梦话当年 </p><p class="ql-block">岁月蹉跎几十春,经风经雨倍伤神。</p><p class="ql-block">年华虚掷随流水,学业无成愧老身。</p><p class="ql-block">世味似烟飘似雾,浮生如梦碎如尘。</p><p class="ql-block">今朝慢酌三杯酒,犹忆同窗情最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二、为沙市七中八一届文科班同学聚会撰联一幅</p><p class="ql-block">遥想当年,青春得意逐清梦,桃李成蹊芳草绿;</p><p class="ql-block">欣逢此日,白发盈簪照晚晴,山川放眼夕阳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三、为沙市七中八一届文科班聚会填词</p><p class="ql-block">忆江南(三首)喜相逢</p><p class="ql-block">韶华逝,回首话清欢。锦绣文章情烈烈,青春慰我彩云端。壮志表心丹。</p><p class="ql-block">思昨日,往事已阑珊。梦里相思千百度,可怜白发暮年残。长夜意难安。</p><p class="ql-block">相聚晚,今日得心宽。美酒三杯斟晚照,激情万种玉成团。邀月对琴弹。</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黄支兵</p><p class="ql-block"> 二零二五年七月十五日</p><p class="ql-block"> 于岑河镇陈龙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