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人生冷暖》,(29)第二部 再版

周俊春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二十九,好人难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八年十一月三十日 小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昨天,从明想家里吃了晚饭以后,我叫克勤到我那里去坐一会,我想和他谈一下关于许明想的问题,两人交流一下观点,统一一下思想。</p><p class="ql-block">到了我住的房间里,我问克勤:“要不要喝点茶?”我们那里都把白开水说成是茶,并非是放有茶叶沏的茶。那时候我还没有喝茶的习惯和条件。今天我虽也每天喝点茶,只是加点茶叶让茶水变一下口味,免得清淡寡水一点味道都没有。喝了几十年的茶,对品茶一点门道都没有。什么口感醇厚绵软,回味悠长甘馨等等一些关于茶的美誉,我是丝毫都没有这种感觉。除非是最好的和最坏茶叶的入口,那我还是知道一点好拐的。</p><p class="ql-block">克勤说:“我不喝,要喝我自己倒。”</p><p class="ql-block">听他这么说,我知道他想喝,饭后一杯水是一般人的习惯,在明想家凤姣要给我们倒水,我们没有喝,总感觉这里的茶水有一种异味,也不知道这异味是从何而来,一般情况下我是基本上很少喝他们的茶水。</p><p class="ql-block">我拿出我的搪瓷把缸,这就是我以前常用的茶杯,在开水瓶里倒了半杯水递给他,他也不客气地接了过去。</p><p class="ql-block">我说:“没有想到许明想家里还这么困难?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这家里这么困难,还生那么多的伢儿干么事?”</p><p class="ql-block">克勤一笑,说:“你觉没觉得,越是家庭条件不好的家,越是生的伢多。”</p><p class="ql-block">我说:“真的吗?我还真的没有想到这回事。”</p><p class="ql-block">克勤一笑,说:“比如说你,你家里的情况也不是蛮好,你不是还生了四个吗?你比许明想还多一个呢!”</p><p class="ql-block">我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伢们多的家庭确实是情况不咋地,先前以为是伢儿多了家庭才困难。其实是他们的家境不好,使他们对生活的体验已经麻木了,这好日子总是与自己不搭边,生一个是苦,多生几个也是苦,总不是一个苦字呀!所以生育欲望就比别人家强,后来成了恶性循环,越困难越要生,越生多越困难。招待所副所长何成标生了九个小孩,那困难就不消说得了,热天里洗澡没功夫一个一个地洗,只好引到襄河边轮船码头的近水台阶上,站成一排了用脸盆往一个个的身上戽,然后把毛巾丢给他们自己揩干净;机关里民政局的费局长,是丹江口那边的人,后来不知道怎么调到了沔阳,他生了八个小孩,生活也是够困难的。有一次因他老婆虐待一个小姑娘,引起机关干部们的众怒,在机关里贴了他满墙的大字报,这是在贴白锐书记大字报风波之前两年的事。</p><p class="ql-block">我感叹道:“我和他一样,都犯了同一个错误。明知道儿多母苦,可还要拼命生,生下来了又不能很好地养,自己把亏自己吃,这真的不知道是为何起耶?”</p><p class="ql-block">克勤说:“生儿育女,还不是传宗接代的思想作怪呀!”</p><p class="ql-block">我说:“什么狗屁的传宗接代,我根本上就没得这概念!你看这人死了以后,不用三五十年,保险你的后代早就把你忘记得一干二净了,好像你从来没有来过这世界里一样。李白不是说过的吗?生为过客,死为归途,我们不过是来这世上一趟,如同一颗流星一样,闪亮了一下就消失了。现在所谓的香火传承,只是说人死后后辈人有人给你烧纸,让你在阴间里有钱用。你看那一堆纸烧了能起个么作用啊?真的是到了阴间能当钱用啊?那也不尽是假币呀!人死后变成了鬼,是人的灵魂幻化成一种飘渺的量子形式而存在,是无需要吃喝的,在那阴曹地府那里就算是真钱有个啥用呢?这都是哄鬼的事啊!我们的中国人传宗接代的思想顽固得很,这就是我们难以逃脱困苦、永远得不到解脱的一个重要原因。”</p><p class="ql-block">克勤笑着说:“你总今天无缘无故发这大一通感慨干什么呀?”</p><p class="ql-block">我说:“我今天看到许明想家里的困难由此而生感慨,你想他如果家里的条件好一点,何苦想尽心思搞那些贪污搞鬼的名堂呢?”</p><p class="ql-block">克勤说:“你的这个观点我不能接受,我觉得这贪污搞鬼与家里的条件是没有关系的。主要是与这人的贪婪心理有关。这社会上有很多贪污的,盗窃的,甚至是杀人越货的,并不是因为穷得无法了才铤而走险搞那些违法犯罪的事的。”</p><p class="ql-block">我说:“这个问题不是绝对的,相对而言,古人说,饥寒起盗心,饱暖思淫欲,这都还是因为条件不好而促成的。虽说是内因是决定因素,但外因的作用也是不可低估的。有时候往往因为外因作用的强大而造成内因也随之发生变化。我觉得许明想有可能就是因为家里有困难,就把心思搞歪了,而犯下了这错误的。”</p><p class="ql-block">克勤笑着说:“是不是他今天割肉买鱼弄的我们吃,而把你感动了!”</p><p class="ql-block">我说:“来了这长时间,队里的人专门为我们去街上买菜的还真的是不多,许明想这也是少有的一家,又加上他家里的条件又不好。说没得一点感动也是假话,我们还不至于那么冷漠无情。但说我因这点感动而把原则观点都丢了,也不至于我是那样的浅薄。但我觉得他家里这么困难,为招待我们专门上街买菜,这心意还是很重的。”</p><p class="ql-block">克勤说:“他是不是看到我们把他贪污的问题搞清楚了,而有意地讨好我们,好让我们放他一马?”</p><p class="ql-block">我说:“我们刚刚弄清楚这个事,他又不知道,哪来的讨好我们之说呢?”</p><p class="ql-block">克勤笑着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口软,你是不是想把他贪污的事放过了他?”</p><p class="ql-block">我说:“我未必这点原则都没有?贪污的钱肯定是要退赔出来的。只是我想,对他人地处理我们要像哪搞才好?”</p><p class="ql-block">克勤说:“像哪处理恐怕不是我们的事了,那得要看他们大队党支部怎么处理了?”</p><p class="ql-block">我说:“如果王新娇说的没有错的话,那许明想的问题就很严重了,说不定要去坐牢。你看到他们家里的那个情况,他如果是去坐牢了,他这一家人怎么办?”</p><p class="ql-block">克勤沉吟了一会,说:“你说的还真的是这么回事呢!他是一家人的主心骨,没有了他,这个家还真的是塌了天了!”</p><p class="ql-block">我说:“我们可不可以这样呢?许明想贪污的钱那肯定无疑的是要他退出来的,这是他不当得利而获得的非法所得。而我们可不可以想一点办法,只要他把钱退了,而对他的本人不作纪律处分,你看可不可以这样搞?”</p><p class="ql-block">克勤说:“你说的我还没有搞明白?这个事你说要像哪搞呢?”</p><p class="ql-block">我说:“先说他退款的事,队里前些日子不是说那铁铧犁不够用要买吗?我们就跟许明想说,要他自己出钱买两架犁回来,不就把那个窟窿补上去了吗?为了防止他以后又把那发票拿去报账,要他把发票交到我们手里保管。日后这个事万一穿帮了,我们拿出发票来证明许明想把不该得的钱已经退了。”</p><p class="ql-block">克勤说:“你说的我明白了,这个事就我们私下里处理了算了,不向大队和洪主任他们报告了?”</p><p class="ql-block">我说:“你认为这样处理行不行?”</p><p class="ql-block">克勤犹豫了一下,说:“我有一点担心,如果这事被洪主任他查觉了,我们两个都不好下地,他肯定是不会放过我们的!”</p><p class="ql-block">我说:“所以这个事要严格保密,一点风声都不要透,一旦走漏了风声,我们两个确实是有点不好搞!''</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克勤说:“你说我们两个为一个贪污分子而犯这错误值不值得?”</p><p class="ql-block">我说:“如果从我们个人的利益来考虑问题的话,那肯定是不值得的,为了一个与我们毫不相干的人而担这责任,我们确实是没有这个必要,也确实是划不来的。但我一想到许明想受处分后他的家庭一地鸡毛一塌糊涂,他自己本人今后的前途也就完蛋了,我就有一点于心不忍。我们能够挽救一个家庭不致破败,许明想也能有一个平安的日子,我觉得还是值得的。这也算是我们做了一件好事,积福积德吧!”</p><p class="ql-block">克勤笑着说:“什么积福积德因果报应这种事我是不相信的。我敢说一句话,这个事终究是隐瞒不下去的,纸是包不住火的。时间一长这事泄露出去了,我们两个的麻烦就来了!”</p><p class="ql-block">我说:“这个事也不是你想的那么严重,今后这个事掩盖不下去了,我想了一下,我们也不会有蛮大一个事。你想,许明想他不该得的钱我们要他退出来了,不存在着包庇袒护他。至于洪主任他要追究我们的责任,你把事都推到我身上,只说这个事情处理的时候你回去休息去了,你根本上不知道,是我一个人处理的,与你没有关系!”</p><p class="ql-block">我这话一说,克勤赤头红脸地说:“周载阳,你这是么意思?我罗克勤在你心目中难道是这么个样子吗?出了点问题都往你身上推,那我还是个人吗?难道连这一点担当都没有?!”</p><p class="ql-block">我忙说:“克勤你误会了,这个事一个人处理与两个人处理,还是有区别的,并不是一百斤的担子两个人担,就会轻松一半。如果是一个人来处理,我可以装糊涂,推脱说我不明白这组织程序,以为许明想把钱退出来就没有什么事了,我哪晓得还要对他作什么纪律处分啦?加上他又不是一个党员,也不是一个什么干部,又能够给他一个么处分呢?充其量就是我不懂规矩,洪主任他批评我两句就完了。那如果这事是两个人处理的话,那就是集体行为了。我一个人不知道规矩,难道你两个人都不知道规矩呀?即使是不懂至少你们得向组织上汇报请示呀?你们两个怎一个人都没有向组织上通气呢?你看是不是?这样反倒问题复杂了。反正今后这个事穿帮了你就这样说,不会有蛮大一个问题的!”</p><p class="ql-block">克勤听我这样说,觉得我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说:“我们两个人的事让你一个人背责,我思想上还是有点过不去。"</p><p class="ql-block">我劝解道:“不要紧说了,说不定我们这样处理了,这事情没有透漏出去,什么事都没有也是说不定的?”</p><p class="ql-block">克勤说:“我们什么时候了找许明想摊牌这个事?”</p><p class="ql-block">我说:“就这几天吧,我觉得快一点好,时间拖长了,夜长梦多,事情复杂化了超过了我们的掌控能力。我们把事情处理妥当了,一切都在我们设定的范围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二月 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两天天气开始好了起来,倒霉的阴雨天气应该是结束了吧?要不然人都会得抑郁症的。长达十大几天的阴雨造成的损失,简直叫人心痛!农民一年忙上头,到了最后收获的季节,老天爷却狠心地下了十几天的阴雨,把一切都给破坏掉了!如果老天爷是一个淘气的孩子,估计他的屁股早就被受灾的农民打开了花。</p><p class="ql-block">天气晴了,心情也随之开朗了起来。跟着队里的劳力到田里做了两天的事,看到稻田里一直没有收捆回来的稻谷,虽说是这两天收干了水分,但那谷粒鼓胀发芽了,估计脱粒出来晒干了也都是霉谷,国家粮食部门也可能拒绝收这种谷粒已经霉黑了的稻谷了。这样的稻谷只能是分给群众户里自己吃了。我在家里时曾经吃过这样的霉米,连米汤都是黑黄色的,那米饭的味道也带有一种霉味,硬是难以下咽。</p><p class="ql-block">今天在一家农户里吃了早饭出来的时候,克勤说:“你说要找许明想谈一下的呢,准备几时找他呀?”</p><p class="ql-block">我说:“我前两天问过他,他说他在做账,不得空。我们今天就找他去。”</p><p class="ql-block">克勤建议道:“我们把他喊到你住的屋里去,免得在队屋里人去人来不方便。”</p><p class="ql-block">我说:“你的这个建议很好,我们这就找他去。”</p><p class="ql-block">克勤说:“没有必要我们两个都去,你先回去,我去把他喊来。”</p><p class="ql-block">我回到朱伯屋子里,在外面拿了两个椅子到我的房里,准备他们来了有坐的。在床上坐了一会,克勤就引着许明想来了。我很客气的叫他坐。</p><p class="ql-block">许明想开口说:“他们找我有事吗?”</p><p class="ql-block">我故作轻松地说:“我们随便聊一下。明想,你认识苏滩的苏在德吗?”</p><p class="ql-block">“我知道这人,不是蛮熟。”</p><p class="ql-block">“你们不熟?可他说和你蛮熟啊!曾经还和你一起做过事的!”</p><p class="ql-block">“笑话,我们虽说和苏滩相隔不远,中间还隔着一个马垴大队,毕竟我们是两个大队,我会和他做过么事啊?”</p><p class="ql-block">“真的吗?你们做过了的事你可能忘记了吧?”</p><p class="ql-block">“我和他根本就没有做过么事,怎么会有忘记一说呢?”</p><p class="ql-block">克勤在一旁听了,捏不住脾了,直接问道:“你是不是卖了两架铁铧犁他了?”</p><p class="ql-block">许明想说:“我哪有铁铧犁买给他?我又不是农具厂的?”</p><p class="ql-block">我笑道:“好像生资公司也卖铁铧犁吧?”</p><p class="ql-block">“我也不是生资公司呀?我拿什么卖给他?”</p><p class="ql-block">克勤说:你在农具厂买的五架犁,队里只有三架,那两架哪里去了?”</p><p class="ql-block">明想说:“我买回来的五架犁是保管员验收签字了的,不见了两架犁你们应该去问保管员呀!”</p><p class="ql-block">我说:“这确定这两架犁是保管员弄丢了的吗?”</p><p class="ql-block">许明想说:“我怎么能够确定是不是他弄丢了的,我只知道我买的犁交给了他,他签了字的。"</p><p class="ql-block">我说:“你如果这么说的话,按照队里的财物管理制度,那保管员应该要按价赔偿,52块一架,他应该要赔104块钱,今年年终分配你就扣他屋里104块!”</p><p class="ql-block">许明想听了,忍了一下,又说:“他把队里的农具弄丢了,他赔钱也是应该的。”</p><p class="ql-block">看来想给坡子他下,要他主动交待是不可能的了,我说:“许明想,你是一个聪明人,我们问你苏在德的事,你应该明白,我们和苏在德已经见面了,并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搞清楚了,并且人家也写了证明材料。我们如果不是看到你家里情况不好,怕你受到法纪处罚后你家里不好搞,我们早就把材料交到大队去了。至于大队怎么处理这个事,我们就管不着了。你是想让我们两个在内部来处理这个事呢?还是我们把材料交到大队,由大队来处理这个事好呢?”</p><p class="ql-block">许明想听我说了以后半天都没有做声。克勤说:“你究竟是么打算,你说呀!”</p><p class="ql-block">许明想说:“如果是你们处理,你们会怎么处理这个事?”</p><p class="ql-block">我说:“如果是我们处理,我和克勤商量了一下,只要你把不该得的钱,想办法退赔出来,队里没有受到什么损失,我们就不再追究你的责任了。”</p><p class="ql-block">许明想犹豫了一下,说:“你们说像哪样退赔出来呢?”</p><p class="ql-block">我说:“我们两个是好心好意,不想让你受到纪律追究。这个事必须要处理得不留痕迹,不然今后被人发现了,除了你还是会受到法纪的处分外,我们两个也会脱离不了干系。我有一个想法,你看这样行不行?队里的犁不是不够用吗?你再去买两架犁回来,只说是原来买的时候,农具厂仓库里的货不够了,只拖了三架犁回来了。时间一长你也把这个事忘记了。现在队里的犁不够用,你记起来了,就把犁拖回来了。你看这样行不行?”</p><p class="ql-block">许明想说:“那两架犁我只收了苏在德的90块钱,我这不要倒贴14块钱呀?”</p><p class="ql-block">克勤笑着说:“这个事我们就没有办法了,只能是靠你自己想办法解决了。”</p><p class="ql-block">许明想说:“我家里现值困难,我现在到哪里来的一百多块钱去买犁呀?何况我还要冤枉多拿十几块钱出来,我哪里来的这多钱啊?”</p><p class="ql-block">我说:“这个我们真的帮不了你什么忙了。你如果想在我们这里照这样把问题解决掉,你最好最近就把这个事办了他。我们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你去办这个事。超过了一个星期,我们就把材料上交了,我们已经做到仁至义尽,我们不能把东西紧压着不上交,这也是有责任的。你看这样行不行?”</p><p class="ql-block">许明想说:“我去想办法吧!”说后失魂落魄地走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九年十二月五日 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已经过了几天,许明想退赔的事一点动静都没有。可是队里的动静都闹得挺大的。经常的不是这里扯皮,就是那里相骂,很少有时间安宁。</p><p class="ql-block">和朱伯家没有多远的彭本远与许家映,为邻里之间的一点小事,你一言我一语相起骂来,最后双方大打出手,闹得不可开交,</p><p class="ql-block">事情是这样的:本远家里养了一大群鸡,每天早上放鸡出笼前,他老婆李姣美都要把母鸡印一下蛋,看今天有没有蛋下?最近发现有两只鸡明明鸡肚子里有蛋,可天天却没有在家里的鸡窝里生,这引起了她的怀疑。</p><p class="ql-block">这天碰巧中午收工回家的时候,看到自己家的那只黄花大母鸡从邻居许家映家里“咯咯咯哒"欢叫着跑了出来,明显的是刚在他家里生了蛋。姣美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家里的鸡在吃家食生野蛋。就走进许家映家里,可他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在他的鸡窝里一摸,果然有一个热呼呼的新鲜蛋。不由分说在鸡窝里把刚生的这个鸡蛋拿了就走。正巧碰到许家映的老陈继香也收工回家,两个人在门口撞了一个满怀。陈继香诧异地问道:“姣美,你跑的我屋里来搞么事啊?”</p><p class="ql-block">姣美说:“搞么事?我来捡蛋耶!我屋里的几个鸡子天天跑到你屋里来生蛋。你是么办法把我的鸡呼过来的?”</p><p class="ql-block">继香低头一看,见姣美手里正从自己的鸡窝里拿了一个蛋出来了,就说道:“你的鸡子几暂到我屋里生了蛋的呀?你这是明目张胆的到我屋里偷蛋!要不是我亲眼看到,还不知道你来我屋里偷了好多蛋去了呢?”</p><p class="ql-block">娇美听了这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明明看到自己家的鸡子在她屋里生蛋,她居然说是自己来偷她的蛋。说:“你把我屋里的鸡弄到你屋里来生蛋,反倒诬陷我偷你的蛋,你还要脸不要脸呀?”</p><p class="ql-block">继香也来了气,恶狠狠地说:“你说你屋里鸡子在我屋里生蛋,你有一个么根据,你的鸡子几时暂在我屋里生的呀?你看到了?”</p><p class="ql-block">娇美说:“我当然看到了,刚才一生完蛋在这里咯咯哒地叫。”</p><p class="ql-block">“在哪里呀?在哪里呀?我怎么没有看到?”继香质问道,“你说的像真的一样,你屋里的鸡子呢?你指的我看看!”</p><p class="ql-block">娇美四下一看,哪里还有自己家鸡子的影子呀,就说:“才一面下蛋都在这里叫,这暂晓得跑到哪里去了?”</p><p class="ql-block">继香一声冷笑,说:“你蛮会扯狡谎啊,偷蛋就偷蛋呗,还说是自己屋里的鸡子下的?”</p><p class="ql-block">姣美此时有气不好发,明明自己有理,但说又说不清白,只好赌咒发誓地说:“扯狡谎的是王八狗日的!”</p><p class="ql-block">继香说:“你在骂那个是王八狗日的?”</p><p class="ql-block">姣美说:“我骂那扯狡谎的人!”</p><p class="ql-block">两个人由争吵到相骂最后到动手打了起来。这时候正是中午放工回家吃饭的时候,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这娇美比继香个子高,身上的力气也大些,几个回合下来,继香脸上被抓的血鼓团流,身上到处都被打得青胖紫肉。这时候许家映回来了看到自己的老婆吃了亏,跑上去把姣美推了一把。</p><p class="ql-block">姣美乃女流之辈,哪里经得一个大男劳动力一推,往后跌跌撞撞地一倒,仰面朝天地跌倒在地上。正好那里有一块砖头,头碰在砖头上,马上起了一个紫肉,还出了血。姣美哪里肯忍这口气,爬起来就朝许家映撞了过去。这许家映没有防备,险乎被她撞倒。未免恶从胆边生,扬起手来打了姣美一嘴巴。只见姣美嘴角里的血流了出来。这时候彭本远因回来的晚一点,刚巧看到许家映打自己的老婆,男子汉大丈夫岂容得别人打自己屋里的人!马上冲上前来和许家映打了起来。两家男的女的齐上阵,混战一场。</p><p class="ql-block">因为离我住的朱伯家不远,闹哄哄的声音一片嘈杂,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急忙跑过来,看到这种情况,我高声喝道:“住手,不许打了!”</p><p class="ql-block">可怜我本来就是一个文弱之人,尽管自己觉得喊的声音很大,可在这种混乱场面上,根本上起不了作用。我上前来拉彭本远他们,没有想到许家映一拳头打来,本远一躲,这拳头不偏不倚,正在打在我的眼睛上。我只觉得头昏眼花,眼睛也睁不开了,马上蹲了下来。</p><p class="ql-block">许家映看到把工作队员打了,心里还是有点害怕,忙住了手。娇美和继香也不打了。有人把我搀了起来,我说:“你们怎么不打了?打呀!不打了这多人不没有热闹看了?”</p><p class="ql-block">许家映不好意思地说:“老周,对不起!哪个晓得您郎伸出脑壳来接砖头呢?冤枉被打了一拳!”</p><p class="ql-block">我说:“我不是伸出脑壳接砖头,是伸出脑壳接你的拳头!说看看,这到底是为什么?”</p><p class="ql-block">娇美就说她屋里的鸡子在继香屋里生蛋,继香说根本就没有看到她屋里鸡子来,说着说着,两个人又来了气争了起来。</p><p class="ql-block">我说:“你说你们这隔壁两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为一个鸡蛋大打出手,闹得还见了红,还把我的眼睛都打吹了灯?你说你们这值不值得?娇美你说你的鸡子在继香屋里生野蛋,你不晓得每天印了蛋后把鸡子关在鸡窝里,等它把蛋生了再放出来?继香你也急躁冒劲,她娇美至于在你屋里来偷个鸡蛋吗?个把两个蛋算个么事呢?”</p><p class="ql-block">娇美说:“你这说的好听耶,你的蛋给的别个了你可不可得呀?”</p><p class="ql-block">旁边的一个看热闹的中年妇女笑嘻嘻地说:“你的鸡子把蛋生在外面了,叫小周把他的两个蛋补偿给你就是唦!”</p><p class="ql-block">农村里的这种带荤的玩笑话是最让人兴奋的,一众看热闹的人都哄笑起来,把我的脸也搞红了。我不得不装着正经地说:“都回去吃饭去,你们两个男劳力在下次群众大会上作检查,不然按照乡规条约要处罚你们的!”</p><p class="ql-block">旁边有人关心地说:“小周啊!你的眼睛都吹了灯,要不要去大队医务室去敷一下?”</p><p class="ql-block">我知道我的眼睛可能是乌的蛮狠,现在被打的右眼睛睁都睁不开,知道把眼睛敷起来了至少是好看一点吧,这乌到个眼睛哪里还有一个看相呢?</p><p class="ql-block">众人也都散了,我回到朱伯家里,朱伯母看到我破了相,吃惊地说:“哎呀!小周,你哪搞的?眼睛怎吹了灯啊?"</p><p class="ql-block">我说:“许家映和彭本远两家打架,我去转弯,被伤了。”</p><p class="ql-block">伯母说:“这湾子里老有人相骂打架的,你去转个么弯呢?你转弯还转得过来吗?冤枉吃这亏!”</p><p class="ql-block">我感激地说:“谢谢您!不要紧的,过两天就好了。”</p><p class="ql-block">克勤来约我一起去吃饭,看到我的眼睛吹了灯,吃惊地说:“哪搞的?怎把眼睛都打乌了,肿的只有一条缝了?”</p><p class="ql-block">我苦笑着说:许、彭两家打架,我去转弯,被挨了一拳!”</p><p class="ql-block">克勤愤愤不平地说:“这还得了,一定要处分他们的人!”</p><p class="ql-block">我劝道:“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一个误伤,处分个么事呀?你一个人吃饭去,我到大队医务室里包扎一下,这个鬼相也见不得人!”</p><p class="ql-block">克勤关心地说:“那你吃饭像哪搞呢?”</p><p class="ql-block">我说:“我等一下回来了就在朱伯屋里吃点了算了。”</p><p class="ql-block">队里的事也是真多,经常性的发生些纠纷矛盾,相骂扯皮的事此起彼伏。连曾队长为安排的活路不合理,处理问题不公正,在田里与一群妇女争吵,最后还动了手,混乱中不知道是谁把曾队长的脑壳打了一个包。曾队长气得不得了,问是哪个贱女人打的他,妇女们嘻嘻哈哈哄笑着一溜烟跑了。曾队长抖狠说:“今天的人每人扣十个工分!”狠是抖了,如果真的要是每人扣十工分的话,那肯定又会闹翻天,肯定都会说:“我又没有打你,你为什么要扣我工分?”“哪个打了你的你扣哪个,你这不问青红皂白,糊涂官打糊涂百姓,这肯定不行!”</p><p class="ql-block">这是他队长搞的事,我们也插手不得,这农村妇女蛮横泼辣起来了,我是知道厉害的,搞不好我们都无法脱胡!只得无可奈何地任他们自己闹去。</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九年十二月九日 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过了一个多星期了,我们给许明想限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几天,可他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克勤说:“看他这样子他是不会自己解决的,干脆我们把这个事交给大队处理了算了!”</p><p class="ql-block">我说:“我们最后还找他一次,看他到底是么意思?”</p><p class="ql-block">我们来到了队屋里,正好财务室里只有许明想一个人。我说:“明想,我们跟你说的事怎么还没有影子呀?如果你不愿意配合我们的话,那我们把这事交到大队党支部处理了!”</p><p class="ql-block">明想苦着个脸说:“我心里也着急呀!我还不是想尽快处理,可是一下子我哪来的这么多钱呢?我这几天找亲戚朋友借,也难得凑起一百多块钱来。你们还缓我几天吧。”</p><p class="ql-block">克勤说:“我们是够意思的啊,如果不是替你和你家里着想,我们图简单把材料往上一交,我们什么事情都没有了。”</p><p class="ql-block">明想说:“我心里明白你们是为了我好,但我确实是没有办法凑齐一百多块钱来。”</p><p class="ql-block">我说:“你总得要想办法把这个事解决了它唦?”</p><p class="ql-block">明想忍了半气,迟疑着说:“您郎们两个能不能好人做上头,好事帮到底。这个事就叫原来的保管员彭本清认了算了,到年底了扣他的款,我把这个钱阴到补给他。这样与前头的事也可衔接起来,我该退出来的钱也退了,彭本清也没有什么损失,您郎们看这样子行不行?”</p><p class="ql-block">我沉默了一会,仔细想想他这个办法是不是可行?克勤却说:“你这说的是不行的啊!彭本清他又怎会同意呢!”</p><p class="ql-block">明想说:“我已经跟本清叔说了一下的,他也同意了。”</p><p class="ql-block">我说:“你这说的这个办法虽说不是蛮好,但也不是不可以。但这丢失的两架犁是不存在的,时间长了如果有人还揪起来说这个事,这犁是怎么不见了的?怎么可能会不翼而飞了呢?这个事是经不起查的呀!”</p><p class="ql-block">明想说:“如果我再重新买两架犁回来,别人也是会有怀疑的。什么时候农具厂里会断货,这犁又不是紧俏物资?这我也不好解释的。”</p><p class="ql-block">克勤说:“看来你并不是凑不起钱来,你原来自己有了这想法,故意的拖着这事不办是不是?”</p><p class="ql-block">明想急皮白脸地说:“不是不是!确实是凑不齐这个钱来。”</p><p class="ql-block">我说:“这个事你让我们先考虑考虑,尽量地圆满处理好。”</p><p class="ql-block">从队屋里出来,克勤问我:“你是不是想同意明想的办法?”</p><p class="ql-block">我说:“这个事解决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材料交上去,既不违反原则,又不会有后遗症。但许明想就问题大了,家里会搞得稀汤泼水一塌糊涂。我们既然是想帮他这点忙,他如果觉得这样处理也行的话,这样搞也不是不可以!”</p><p class="ql-block">克勤笑着说:“看来这到各家各户吃派饭也不是蛮好的一件事!”</p><p class="ql-block">我也笑着说:“你认为我们是被许明想的几条小鲫鱼的糖衣炮弹打中了?”</p><p class="ql-block">克勤还是笑着说:“如果那天在他家里吃饭,他没有专门上街买菜的话,你会不会动这恻隐之心呢?”</p><p class="ql-block">我说:“如果是这样,那我们是不是太容易被他收买了?”</p><p class="ql-block">在我们还没有最后决定这个事究竟是怎么处理为好的时候,大队里的通信员跑来通知我们俩,说是洪主任叫我们到六队里去,他有事要召见我们。</p><p class="ql-block">我们不敢迟疑,急忙往六队里而去。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要召见我们?如果是有共同的事他会开会传达有关精神或是安排工作。而这单独召见我们两个,那肯定只是我们四队里有关的事了。我们现在四队好像没有什么事啊?他为什么要单独召见我们呢?说心里话,我确实很怕他召见!他召见我们,只有一条,那就是我们又有么事做的不好,又得要狠狠地受他一顿训斥了!</p><p class="ql-block">来到了六队他和齐恒清住的地方,他正坐在房间里等我们,齐桓清也在。见我们来了,齐桓清站了起来打了个招呼。洪主任默着个脸,什么客套之类的东西都免了,直接问道:“你们四队最近是不是出了么问题?”</p><p class="ql-block">也不知道他问的么事情?我有点莫名其妙,说:“没有什么问题呀?”</p><p class="ql-block">“还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已经成了堆,还没有问题?”洪主任严厉地批评道,“整个队里乱成了一锅粥,这还叫没有问题吗?”</p><p class="ql-block">克勤忐忑地说:“不知道洪主任您究竟是指的什么?”</p><p class="ql-block">“指的是什么?你们心里就没有一点数?”</p><p class="ql-block">我说:“我们工作做的不好,请洪主任直接给我们指出来!”</p><p class="ql-block">“还用得着我给你们指出来吗?整个队里经常的相骂扯皮,打架斗殴,连我们的工作队员都介入了,眼睛都被打吹了灯?队长的脑壳也被打破了!你们说这个队还像个么样子?简直就是歪风邪气盛行!全大队没有一个小队像你们这样的。没有工作队的地方还好些,我还要你们在那里搞什么?”洪主任气愤填膺滔滔不绝地训斥着。</p><p class="ql-block">克勤说:“载阳眼睛被打吹灯,他是去劝阻打架而被误伤的。”</p><p class="ql-block">“这个事就不说了,你们队里的会计许明想是么回事?”</p><p class="ql-block">我反问道:“您是听哪个说的这个事情啊?”</p><p class="ql-block">“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正经要你们抓的事你们不抓,却去抓些冇名堂。”洪主任不容我们分说,“人家明明没得么问题,你们要出风头,抓别人一个贪污,你们根据什么定人家的问题呀?”</p><p class="ql-block">我说:“我们一进村,队里的群众就反映他的财务方面有问题,说是他买的五架铁铧犁少了两架。"</p><p class="ql-block">洪主任说:“他买回来的五架犁交没有交给保管员?保管员签字验收了没有?”</p><p class="ql-block">我说:“保管员签字了的,但并没有验收。”</p><p class="ql-block">洪主任一声冷笑,说:“你也是搞了财务的,一般的财务手续你应该清楚,签字了就应该负责,哪能签字了不验收的?”</p><p class="ql-block">我说:“队里实际上只有三架犁。”</p><p class="ql-block">“那是保管员不负责任弄不见的,你去赖在别个买犁的人身上呀?你还有不有一点头脑?我真不知道县委洪书记他是怎么看上你的,这么低的智商还要把你调到革委会办公室里来?”</p><p class="ql-block">克勤忍不住了,驳斥道:“洪主任,我们说他是贪污,我们是有证据的!”</p><p class="ql-block">“你们有什么证据?拿出来我看看!”洪主任咄咄逼人地说着。</p><p class="ql-block">克勤说:“我们去调查了的……”</p><p class="ql-block">我急忙阻止他,接着说:“这个事是我搞的,有些情况克勤不是蛮清楚,事情处理不当,我接受领导批评!”</p><p class="ql-block">克勤执拗地说:“明明……”</p><p class="ql-block">我说:“这个事你不清楚,有问题我负责。”</p><p class="ql-block">洪主任说:“我看你在四队也搞不下去了,现在四队有不少群众跟我反映,要把你赶出去,你真的是丢尽了我们工作队的脸。这样,你明天就不要再到四队去搞了,我很钟组长说了,你去七队跟到他去搞。”</p><p class="ql-block">还能说什么呢?我说:“我服从领导安排。”</p><p class="ql-block">从洪主任那里出来,克勤埋怨道:“你这是为什么?我们手里明明有许明想贪污的证据,你为什么阻止我说出来?”</p><p class="ql-block">我说:“有个名人说的,杀人要杀下喉,帮人就帮到底。既然我们跟许明想说了要帮他,这个事就帮到底吧!”</p><p class="ql-block">克勤说:“可是他又不领情,还到洪主任这里恶人先告状。”</p><p class="ql-block">我说:“这不是许明想说的,这应该是他叔子许会计说的。许明想肯定不敢向他叔子说自己贪了污,许会计也就认为是保管员把犁不见了,是我们赖到他侄子身上,所以就到洪主任面前上了我们的水。如果我们把这个事合盘端出来了,许明想的事就遮不住了。那就有违了我们的一片苦心了。”</p><p class="ql-block">克勤说:“你这也真是为了别人的事打破自己的脑壳,为个么起?”</p><p class="ql-block">我说:“我明天去七队了,四队归你一个人吃亏了。有一条你把一下关,马上年终分配,你盯住,彭本远的钱是不是扣了?如果没有扣,你要许明想把这个事落实。我一走,他可能会溜扣子的!”</p><p class="ql-block">克勤笑着说:“你为了照顾他,背这大的污,他不把钱退出来也太对不起你了唦!”</p><p class="ql-block">我说:“这是我唯一交代你的事,不然我吃这大的膨那确实是不值得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周俊春,湖北仙桃人,诗人、书法家。近年来从事长篇小说创作,作品有《外事办公室》又名《不解情缘》,46万字已完稿成书。27万字的《县府往事》和42万字的《人生冷暖》第一部已付梓成书。《人生冷暖》第二部已在美篇中再版。现正在埋头紧张创作多卷佚的《一抹烟霞》、《一幕烟云》、《一川烟雨》宏篇巨制,该小说反映了物资系统由盛而衰直至消亡的历史过程。敬请广大读者诸友关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