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台和文种墓的独自沉思----绍兴游历之十八

湘左屏藩颍秀池

绍兴府山

　　海拔不足100米高的绍兴府山，因其盘旋回绕、形若卧龙，早期称“卧龙山”。自从公元前490年春秋时期建越王勾践王宫，就奠定龙脉肇始之地的光环。在这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多次被选做王宫、府衙之地，改称府山。五代十国吴越王钱镠封王之后，在府山上建造王宫；南宋高宗赵构把府山作为临时皇宫所在地，并改年号绍兴，寄托“绍祚中兴”之意，绍兴因此得名，可以说一座卧龙山，半部绍兴史，承载了古城2500多年的历史。

府山公园介绍

　　走进绍兴府山公园正门，抬头望见依山就势、飞檐高耸的越王台，系后人纪念越王勾践复国雪耻的坚韧精神而修建。走过越王台的圆洞城门拾级而上，二楼展厅陈列着众多出土文物，经历过峥嵘岁月，隐忍过帝王血泪，见证过沧桑辉煌。正厅越王勾践正襟危坐，眼神坚定，左膀右臂文种、范蠡各居左右，君臣一心，三人联袂导演了卧薪尝胆、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投醪劳师，最终一举灭吴，成就霸业的励志大戏，彰显逆境中人性坚韧的光辉。

越王台

勾践、文种、范蠡大型壁画

　　越王台是一场以屈辱为起点，以复仇为终点的胜利舞台。站在被称为点将台的越王台上，一览无余地俯瞰台下神道的壮怀全景。遥想当年，勾践身披黑色犀甲，腰悬长剑，站在战鼓旁，眼中露出复仇的烈焰；而台下黑压压的万名甲士，矛戈如林，旌旗蔽日，群情激昂，三通鼓罢，勾践拔出长剑，寒光劈开暮色，台下甲士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山呼海啸，如决堤的江水向吴国姑苏城进发。这样的传奇故事是国人的精神图腾，点将台是绍兴的文化原乡。

越王台下的神道

　　走下越王台，不远处便是越王殿。越王殿五开间，中悬“越王殿”巨匾。大殿正中是勾践、文种、范蠡石像，上方悬“卧薪尝胆”匾额，两旁墙上有四幅大型画面，其中有一幅“十年生聚”令人感动。纵观成就勾践复兴霸业这段历史，范蠡在吴国与勾践朝夕相随，寸步不离，含垢忍辱，卑辞厚赂，终于使勾践化险为夷，平安返越。当勾践入吴称臣时，越国大夫文种成了“代理越王”，他领导百姓恢复生产，治理国政，做到了“外守疆土之界，内修耕战之备，无遗荒土，百姓亲附”的地步，为勾践图霸奠定了良好的物质基础。群臣围着君主，君主书写春秋，谁说文种和范蠡没有忍辱负重，但领奖台站着的只能是一个人，勾践是代表全体“卧薪尝胆”的人来领奖的。

越王殿

　　由于越国大夫文种葬于此，卧龙山亦称为“种山”。沿着石阶前行探寻文种墓，路旁的一草一木倾诉着君臣没有永远的蜜月，只有利益权衡的故事。勾践伐吴成功后，他在吴国为人质时的守坟喂马、匍地称臣、尝粪问疾等种种屈辱，感觉自己一辈子所得到都不足以补偿自己所失去的，长期的隐忍已转化为统治者的权力安全焦虑，于是催生出疑心的寡恩，由于猜忌文种才能，越王赐文种剑曰：“子教寡人伐吴七术，寡人用其三而败吴，其四在子，子为我从先王试之”，文种被迫自刎而亡。

文种墓碑

　　按照公园指示牌来到府山东北隅的文种墓，墓前立着一座石亭，石亭内立有“越大夫文种墓”碑，墓为圆形，用块石精心叠砌而成，高约一米，黄土封顶，被称为“大谷堆”，受历代百姓培土祭奠，透露出国人对文种含冤而世的怀念。在吴国灭亡的当天，范蠡认为与勾践共患难的日子已结束，于是做了出乎许多人意料的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自己驾一叶扁舟，仓皇出逃太湖。第二件是给文种书信一封，信中写道：“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 如果不走的话，必然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文种墓

　　文种认为自己并没有“功高震主”，没有听他的劝告，未能及时隐退，最终因勾践的猜忌而自刎，结局悲惨凄凉。在此我们看到范蠡对“可与患难，不可共乐”的人性洞察；也看到了文种长于治国之术、短于识人之明的短板，为“士为知己者死”理想殉道，让人明白权力和人性的永恒博弈，理解逆境求生、激流勇退的进退之道。

勾践、文种、范蠡石像

驻足在长眠此地的文种墓前，有一种“低头看文种，抬头看范蠡”的百感交集，其实吴国也有文种式的悲剧。勾践在吴国作为人质，吴国大夫伍子胥早就察觉勾践的曲意逢迎是为了复国，曾为此多次劝谏夫差：“勾践下尝大王之粪，他日一定上食大王之心。”夫差认为勾践已经没有敌意，三年后就赦他回国。在一次关于攻齐国还是攻越国的争论中，两人发生争执，性格刚暴、说话刻薄的伍子胥，在夫差的眼里，是冒犯君王，赐剑让伍子胥自刎。悲愤的伍子胥此时想到，与其说死在越王勾践手中，倒不如用生命诠释忠臣的壮烈，于是用双手先挖下自己的双眼，命手下人把头颅挂在城门，说他死后也要看到越兵入城。同样是死，伍子胥死得清醒刚强，他的死给后来的贤臣树了“死谏”的丰碑；文种死得忠义难舍，他的死给历朝君王诛杀开国功臣提供了心理基础。

文种像

伍子胥

　　纵观春秋霸主勾践一生，在那个杀人如麻的年代，杀一个文种并不能足以诋毁勾践的高大形象，但在有历史记载的史书中，开了一个诛杀忠臣的先河。回望绍兴府山，越王台的气势磅礴，写尽权力荣耀，文种墓的秋叶枯草，尽显忠义殉国，两者隔空对话，勾践的霸业转瞬湮灭，而文种墓却香火不绝；越王台屡毁屡建，而兔死狗烹的谚语穿越时空，权力可以书写华章，而人心自有秤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