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英北杰，往事思量著——盖叫天孙女谈祖父人生与艺术

草包博士后

说明：本文是我于2011年在上海天蟾逸夫舞台听罢京剧艺术家盖叫天先生的孙女张明珠女士的讲述后，在我的新浪博客上写下的一篇博文，文中除黑白照片选自网上，彩色照片是我现场拍摄。因新浪博客的技术改造原因，我先期创作的400余篇博文已经无从查找，前不久偶然看到某平台转发出了我的这篇文章，真有失而复得之感觉，连忙重新编辑制作此美篇（文字未改动，图片顺序有变），以为存档。

2025.7.2.24

讲坛－天蟾京剧中心舞台

　　（左：盖叫天孙女张明珠 右：主持人 赵津羽 ）

2011年是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被誉为“燕北真好汉，江南活武松”的盖叫天先生诞辰123周年、逝世40周年，为纪念这一代京剧武生宗师，2011年天蟾京昆文化讲坛第二期请来嘉宾——张明珠主讲。

　　图：盖叫天夫妇与孙女小明珠（扮演石秀）

退休前任浙江艺术职业学院干部，如今已57岁的张老师，从小就跟祖父学戏，7岁登台演京剧折子戏《石秀探庄》得央视录制播放，曾常年陪伴祖父一起生活，这次受邀专程从杭州来沪，动情回忆讲述了盖叫天坎坷而富传奇的艺术人生。

（盖叫天剧照，饰武松）

他8岁入科班学戏，10岁登台，13岁起用艺名“盖叫天”，在杭州连续四天以老生、老旦、武生、花旦不同行当扮演不同剧目的角色而一炮走红。其武打技艺自成一派，名震南北，世称“盖派”。

（《武松打虎》中饰武松 ）

47岁在舞台上演戏时意外摔断腿，为保持“武松英雄本色”，盖叫天强忍断骨戳出靴外之剧痛，硬是撑住没有倒地。之后又经两次庸医误诊，转上海仁济医院，他当场自己砸断接错的腿骨得到重新治疗。养伤两年中，他为了盖派艺术的传承，在床边开始教儿子学戏，一边坚持用另一条腿练功。50岁再登舞台演武松戏，从三张桌子的高处一个翻身下来，观众叫好声向炸了锅一样，随后，他接连三个半月的演出场场爆满。

（上图：盖叫天早年练功）

盖叫天生前说过“我的一生是斗争出来的”。张老师谈到祖父“为尊严而斗”的事例：一、17岁拒绝进宫廷当供奉；二、旧社会从来不去给人家唱堂会；三、到外地演出不跑码头拜山门；四、23岁在芜湖因得罪李统领，李的儿子为当地一霸纠集痞子流氓“闹园子”搅扰盖叫天的“场子”，盖先礼后兵，不畏恶势力，竟手提演出道具－单刀，跳下舞台欲做一拚；五、1942年，日伪计划10位剧坛名角合演一出戏，汉奸、日本人亲到上海盖叫天的家中，他借口“腿不好，年龄大”拒演，然后就闭目不言坐禅“打坐”了。

（《白水滩》中饰穆玉玑 ）

正因这刚正不阿的性格，旧社会他不受戏院老板的摆弄，很少得到完整的演出档期，忍住清贫过生活，常常典当家中什物。所以盖叫天曾对孙女笑称那时在上海过的是“当当抵当当抵当”的日子。

（《乌江恨》中饰楚霸王）

解放后，盖老“就像一个孩子”热爱新生活，焕发艺术青春。60多岁的他多次参加义演和巡回演出。张老师讲述了1950年祖父在怀仁堂演出的情景：毛主席坐在第四排，为之鼓掌，盖叫天平生第一次谢幕。从此以后，他每次演出都向台下观众谢幕不下三次，而且每次的姿势都有变化，鼓掌、正身注目、合十作揖。自己的艺术找到了知音，得到了尊重，他在以自己的方式真诚地感谢观众。

（《艳阳楼》中饰花逢春，俞振庭饰高登。）

当主持人问起盖派艺术的特点，张老师说祖父的武打严丝合缝，文通武达。武戏文唱，即一招一式做得“圆”、有造型、有美感。这和他善于学习借鉴、勤学苦练有关。“学到老”是他一生实践的座右铭。他主张处处入心，不能“死练功”，对每个动作都要求“默”，做到“灵魂出窍”。明珠女士讲到此处，主持人小赵祈请张老师当场示范了盖派表演艺术中的“云手”，可见其矫健从容干净利落。

（主讲人张明珠教现场观众学习盖派云手。）

（舞剑练功）

盖叫天70岁时，每一天还坚持练两遍功。他认为行动坐卧都是一种学习，生活兴趣广泛，骑马、踢球、绘画、坐禅......,还身怀绝技——一是能腾身在墙上行走五步，二是演戏当中会“收汗”。他一生钟情执着于京剧艺术，66岁拍了电影《盖叫天舞台艺术》，76岁又完成了电影《武松》拍摄，最后一次登台在杭州为外宾演出已是78岁高龄，在舞台活跃了70多个年头，若不是“文革”突如其来，他的艺术生命还会愈发灿烂持久。

（晚年盖叫天）

主持人问及“文革”那段非常时期老人家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明珠女士难以自制地留下泪水。在杭州，盖叫天被游街、被逼迫砸“学到老”的牌坊、被批斗，被揪到高高的垃圾车上摔下来......，他却令人诧异的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1968年11月一个大冷天，老人被“造反派们”从故居燕南寄庐“扫地出门”撵了出来；三年后，孤独病苦中去世。

（张明珠忆起祖父在“文革”中的遭遇潸然泪下；结束讲话时向听众致谢意。）

　　（盖叫天在燕南寄庐教孙女明珠练功）

敬仰盖叫天先生的艺术，学习他的人生态度，是我聆听先生后人明珠女士此次主讲的体会。

　　（剧照：《回荆州》中饰赵云，梅兰芳饰孙尚香。）

文中所述依本人在讲坛现场简单记录和记忆而写，如有不确之处，请以史实为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