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腊月的胡同飘着煤烟味，隔壁李婶家娶媳妇，红囍字贴得满院亮堂。我和二丫挤在院门缝里看，新媳妇的红盖头刚被挑开，管事的大爷就端着个红漆托盘出来，见了我们这些孩子，抓一把糖往院里撒。</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红虾酥混在水果糖里，在青砖地上滚得欢。我瞅准一块银闪闪的，扑过去按住，手背被别人的鞋底蹭了下也顾不上。糖身在掌心里温热，虽然糖在纸里包裹着，但也能摸到圆柱型的弧度，还有米浆纸隔着纸透出来的润。二丫举着块“红虾酥“冲我喊：“你看我的！比你的大！”</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跑到胡同口的碾子旁，我慢慢拆糖纸。米浆纸被体温焐得发黏，贴在糖上，一圈圈螺旋纹泛着银光，像把喜字的红都映在了上面。先含在嘴里，让米浆纸慢慢化，淡米香裹着甜，再轻轻一咬，酥得直掉渣，得用另一只手接着。甜里带点咸鲜，像宴席上那碗没喝够的虾米汤，鲜得人舌尖发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口袋里还揣着两块，是李婶塞的，说“沾沾喜气”。回家路上遇见隔壁奶奶，给了她一块，看她用没牙的嘴慢慢抿，糖渣沾在嘴角，笑得满脸皱纹都开了。剩下那块要留到除夕夜，跟饺子一起嚼——奶奶说，过年吃甜，来年日子甜滋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后来吃过无数喜糖，却再没哪种能像红虾酥这样，把婚礼的喧闹、胡同里的欢腾、掌心的温度，都揉进酥甜里。那点甜，是庆典里分给孩子的盼头，是攥在手里的欢喜，酥在舌尖，也酥在往后想起时，眼角眉梢的笑意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你小时候在宴席上，最盼着分到哪种糖？是不是也藏着这样沾着喜气的甜？</p>